披龙袍束帝冠,临朝听政,更合适着儒衫摇折扇,品茗作画。
他的心情自那时起便一直很复杂,他期待一个力挽狂澜的天子,并非温雅翩翩的儒生。
眼下,时隔了半载,看着相同的笑意,韩溯恍然了悟,雅而从容,温且镇定,不愠不火,平和而睿智。
智安天下,并非妄言。
转眼朝对座瞥了瞥,见任不悔怔在位上正失神,韩溯不由暗自失笑,他笑,任大少一时心血来潮作赋的时候,肯定没有料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那片暗香而活得认真起来。
“你们两个发愣作甚?”萧纵自座上起,缓缓踱下阶,负手道:“拓跋锋执意留在宫中,朕始终想不透他此举是何意图,到底这样做于他有什么好处。朕以为他应该不是个随意行事之人,此事你们也替朕想一想。”顿了片刻,吁了口气,皱眉低喃了一声,“真难捉摸。”
座上韩溯任不悔两人也已站起身,任不悔朝韩溯看了一眼,沉吟了片刻,微垂下眼,道:“秦王难缠,但,皇上本可以一劳永逸的。”
萧纵侧过身看他,任不悔接着道:“秦王这次中毒命危,臣等所查几条线索……皆指向楚王,皇上只需将此消息如实放给秦王府,便可令秦楚两地拼个你死我活。这本是陛下收复皇权的大好机会,臣……”瞥了韩溯一眼,继续道,“臣与太傅都不明白,皇上为何不善加利用现成的天赐良机,反而劳神嫁祸温庭。温庭确实应当诛,可比之秦楚两王,他的分量就轻了。”
萧纵看着他没说话,任不悔犹豫了片刻道:“楚王是陛下姨丈,陛下莫不是顾念着这层情义?”
萧纵转眼看一直没吭声的韩溯,淡道:“太傅也觉得朕应该挑动两王兵戎相见?”
韩溯默了半晌,干脆道:“有何不可?两虎相争必定两败俱伤,陛下坐山观虎斗正好把两个一起收拾了。”
萧纵点了点头,半晌,不无自嘲轻笑:“朕不动两王……可能是朕缺乏一荡天下的气魄罢。”
“皇上!”韩溯忍不住咬牙,他与任不悔两人为此事纠结了不少日子,可不能教这样一句不负责任的搪塞打发了。
萧纵看了一眼显然已经暗暗恼火上了的太傅,又看露了本性之后异常陌生的礼部侍郎,见他二人正目光执着,神色更执着地盯着自己,扶了扶额,淡淡道:“秦王如狼楚王似虎,这两支异姓王如能去势……自然好。只不过兵者凶器,若兴战事,眼下局势只怕诸侯没一个会安分,届时天下大乱,遭难的是百姓,受创的是我大周命脉。苍生与天下都是朕的,朕怎会容忍此等自残行径。”俊雅的面容隐隐一抹冷然,衬着温淡的神色,从容果决。
韩溯任不悔正发怔。
萧纵扫了他二人一眼:“内乱本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行为,朕不允许。”
这是韩溯第一回听天子表明自己的主张,那样坚定干脆,——烽烟内战,不是他想看到的。
这本是天下的福祉,但……
“皇上欲不动干戈执掌天下?藩王势强,谈何容易。”
萧纵轻甩袖子,转身回到座上,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看你们两个愿不愿意为朕倾尽全力。”
话刚落音,韩溯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对面的任大少跨出席位至殿中央,很干脆利落地朝上首屈下膝,“愿为君挡忧。”
韩溯总觉得那句话听来十分别扭,他走上前,见任大少跪在地上,看着天子眼神正发直。默默瞅了两眼,他转过头也向萧纵跪叩:“自古为人臣子忠君报国乃是本分,皇上只管吩咐,臣等自当尽心竭力。”
这两人这般郑重其事,萧纵看在眼中忽然有些感慨。满朝文武,百来号人,对他忠心能表一表日月又能让他委以重任的仔细算来并不多。
这实在不是个事。
沉吟了片刻,回神见韩任两人仍双双跪在阶下,萧纵淡淡道:“都起来罢。”略是顿了顿,眼色微凛,向韩溯道:“此番刚除了温庭,朝堂中众人都受了不小的冲击,眼下正当心有余悸,朕要借机整一整朝纲。太傅,朕望你倾力辅助。”
韩溯等这话等了半年,眼下终于等到了,激动难言:“臣……臣遵旨。”眸中光彩异常明亮。
萧纵微微颔首,转眼看向任不悔:“任卿,听说你是文武状元,在礼部当个闲差委实屈才。朕刚收回温庭手中的十万兵权,眼下正缺个主帅,不知道你有没有自信担得起这个重任。”
任不悔愣了愣,缓缓抬起眼,他在韩溯开口建议他从军之前自己便已经决定自荐入军籍了,并且他还打算倘若天子对他的本事心存疑虑,不敢让他领兵,他不介意辞官投军,从小兵卒子当起。
若是在半年前,他是决计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会预备干这等傻得冒泡的事。闲散了多年,他早以为自己就这么醉生梦死了,却不知原来还有热血烧得浑身沸腾,无怨无悔的一天。
他也不知道,天子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