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担忧地蹲下,用指头触触她的脸,说:
“真的,死了……怎么回事呀?”
于是,他走到屋角上奇迹创造者尼古拉小圣像面前,画了十字,祷告之后,在前室里命
令我:
“卡希林,快去报告警察局!”
来了一个警察,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拿了一点小费,就走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带着
一个马车夫,他们一个扛头,一个扛脚把厨娘扛到街上去了。老板娘从前室里探进头来吩咐
我:
“把地板擦干净!”
可是老板却说:
“幸好她死在晚上!……”
我不明白:为什么死在晚上好。晚上睡觉的时候,萨沙从来没有那么温和地说:
“别熄灯!”
“你害怕?”
他拿被子蒙住脑袋,躺了好久不作声。夜很静,仿佛正在倾听着什么,等候着什么。我
仿佛觉得:钟声马上会响起来,全城的人会乱跑、乱叫,乱作一团似的。
萨沙从被窝里探出鼻子轻声地说:
“到炉炕上一块儿睡好吗?”
“炉炕上太热呀!”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
“她怎么一下子就死了?真没想到这妖婆……我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
他开始讲起死人来,说死人怎样从坟墓中出来,在城里溜达到半夜,寻找自己的故居和
亲人所在的地方。
“死人只记得城市,”他小声地说。“可是他记不清街道和房子……”
四周愈加静寂,也似乎愈加黑暗了。萨沙扬起脑袋问:
“要瞧瞧我的箱子吗?”
我很早就想瞧他箱子里收藏的是什么东西。平常他用锁锁上,每次开箱子的时候,总是
格外小心,要是我想望一下,他就粗暴地问:
“你要干什么?啊?
我表示同意之后,他坐起来,并不下床,用命令口气叫
我把箱子搬到床上,放在他脚跟
前。钥匙跟护身的十字架一起拴在一条带子上,挂在他脖子上。他先朝厨房暗角那边望一
眼,神气活现地皱着眉头,把锁打开,吹了吹箱子盖,似乎它很热似的,然后打开来,从里
面拿出几套衬衣和衬裤。半只箱子装满了药盒子、各种颜色的包茶叶的商标纸、装皮鞋油的
盒子和沙丁鱼罐头盒等等。
“这是什么呀?”
“你马上会瞧见的……”
他两腿夹住箱子,弯腰伏在上面,轻轻地念道:
“愿上帝……”
我以为里边一定有玩具。我不曾有过玩具,因此表面上虽然装作不希罕的样子,可是瞧
见人家有,还是不能不羡慕。象萨沙这么大的人还有玩具,我很高兴,虽然他害臊藏起来,
但我很理解这种害臊的心理。
打开第一个盒儿,他从里面拿出一副眼镜框,架在鼻梁上,严厉地瞧着我说:
“没有镜片也没有关系,本来就是这种眼镜。”
“让我也戴一戴!”
“你戴不合适,这是黑眼睛使的,你的眼睛是浅色的,”他解释着,装出老板的模样咳
嗽一声,马上就害怕地向厨房扫了一眼。
空鞋油盒里装满各色各样的扣子,他得意地向我说明:“这些都是从街上捡来的,自己
捡的。已经攒了三十七颗了……”
在第三个盒子里,也是从街上捡来的铜大头针、皮鞋后跟上磨损了的铁掌、皮鞋和便鞋
上破的和完整的扣子、铜的门把手、手杖上的破骨雕柄、一把姑娘使的梳子、一本叫《圆梦
与占卜》的书,以及很多别的同样价值的东西。
我捡破烂的时候,象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儿,一个月就可以不费力地收集到十倍以上。萨
沙的东西使我感到失望、气恼,并且怜悯起他来。可是他却一件一件地仔细欣赏着,爱不释
手地抚摩着,又郑重地撅起厚嘴唇,他那凸出的眼睛流露出深情和发愁的神气。他戴的那副
眼镜,使这张孩子气的脸成了非常滑稽的样子。
“你收着这些干什么?”
他从眼镜框里向我瞅了一眼,用清脆的童音问道:
“你想要我送你点什么吗?”
“不,我不要……”
显然,由于我的拒绝和不重视他的宝物他有些不高兴了。他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声地跟
我商量:
“拿条手巾来,我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擦一擦,全蒙上灰尘啦……”
他把东西抹干净,搁好以后,钻进被窝里,脸对着墙。外边下雨了,雨点从屋顶上淌下
来,风不时地打着窗子。
萨沙没回过身子向我说:
“等园子里干一干,我带你去瞧一件东西——准叫你大吃一惊!”
我没作声,准备睡觉。
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跳起来,两手抓着墙,非常恳切地说:
“我害怕……主啊,我害怕!愿主怜悯!这是怎么回事呀?”
当时,我吓得说不出话来。我仿佛瞧见厨娘正倚在对着院子的窗口,低着头,额角贴在
玻璃上,背朝着我站在那儿,活象她生前瞧j打架的模样。
萨沙放声大哭,手抓挠着墙,两腿乱蹬。我象踩着火堆似的,连头也不回一下,吃力地
穿过厨房,在他的身边躺下。我们哭着,哭着,哭累了才睡着。
几天以后,是一个什么节日。上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