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明日便是王典,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请医官到相府来,下人们只得自己想了些办法,打来冰井水,浸透了几块布巾,一块敷在王晟额头上,剩下的几块都被用来不断擦他的手、脚、小臂和小腿,一面擦一面不停地唤他。春天里的井水还冰的很,将手伸进打来的井水中去,拔得人生疼,不过是浸湿块布巾的功夫,便让人的手指尖都泛出了红色。
他们不断地更换着布巾,一旦手里的这块被王晟的体温捂得稍热,便立刻再去换一块冰的。如此折腾了一阵,王晟终于动了动。
他先是抬起一只手压住了腹部,随即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弱的呻吟,但这呻吟声只出来一半,便被他吞了回去——这下才是真的醒了。
王晟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旁人,于是按在腹上的手撤了下去。他撑着床沿支起来些,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唤醒的,只问:“到时辰了?”
“丞相,羽林录事参军事王甫,有紧急军情相报!”
王晟闻言转过头去,见了一个血人跪在床边,拧起眉来,“出了何事?”
王甫将今日之事具言与他,王晟默不作声地听着,额头不断地冒出冷汗,面色却分毫未变。听来人言罢,他沉声道:“命司隶校尉刘景速率所部徒吏赶赴宫中。李九,你持我兵符,调军万人,一并交由司隶校尉统帅。我难以起身,让他务必要护住二殿下,阻住叛军。若是……罢了,你先去,告诉他我随后便至。”
长安宫中。
刘彰正被一群羽林围在身边,这些本该保护他的人,现在正虎视眈眈地瞧着他、用明晃晃的刀刃对着他,只等一声令下,便要把那些刀落在他身上。刘彰愣愣地看着他们,稚嫩的嗓音有些颤抖,“你们……要做什么?娘!娘!”
杨氏被人掐着两臂拖出来,朝他喊道:“彰儿!”
刘彰见了娘,不顾一切地便想朝着她跑去,却被前面的羽林挡住,一下子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扣在了那里。刘彰拼命挣扎起来,一面哭一面喊着:“娘!救我!”
杨氏忽然将脸一板,“彰儿,不许哭!你是得了天命的雍王,是刘符的儿子!给我把眼泪收回去!”她又转向刘统,“尔等扪心自问,王上在时,待尔等如何?堂堂羽林,食禄于朝,不思报效,反而欺侮我孤儿寡母,是何道理!”
她这一番喝问之后,有羽林面上生出迟疑,手中的刀剑稍矮了一些,纷纷看向刘统。刘统自知事已至此,有进无退,只得喝道:“愣着做什么,动手!违命者斩!”
军队从来只是野心家的刀剑,单独拉出他们中的哪一个人,都能在他身上看到柔软的人性和审慎的思考,但聚在一起后这人性和思考便再看不见了。羽林军虽有不忍,却还是军令至上,闻令便挥刀砍了下去。
赵多拼命挣开身后的羽林,扑在刘彰身上,拿肉做的脊背替他挡下几处刀剑。他双目赤红地看着刘彰,口鼻中流出血、眼里流出泪来——他果然还是爱哭。他紧紧地抱着刘彰,将他护在自己的臂膀之中,最后喊道:“王上、王上,奴对不起您啊!”然后声断而死。
赵多的死,就像扔了一块石子在煮沸的油锅中,甚至没有激起多余的油花。披坚执锐的羽林冲上前去,刀剑斫在柔软的身体上,就像是用匕首割开了豆腐,杀死这个即将在明日登位、即将继承半壁江山的雍王,只用了短短的一瞬间。
一切尘埃落定。
魏达看着这一切,心里泛起难以自制的狂喜,这一刻,他几乎能看到以后全部的路了。片刻后刘景率众赶来,魏达二人见大事已成,便令殿外的羽林军放他进来。刘景奔入殿内,见到地上的几具尸体,身体晃了一下,又迅速稳住了。他看向刘统和魏达,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