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视若无睹的走了过去,未等乌蒙发话先开门见山的说:“答应给我的东西呢?”
乌蒙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我见过不少中原人,除去武林中那些刀侠剑客,大多是见了我们便抱头鼠窜的。先生胆识过人,倒不像是寻常大夫。”
宋离听着此人话中之言,坦然的迎上了他审视的目光:“醉心医术,不问世事。我给你治病,你给我草药。我们各取所需,又有何惧?”
宋离说的不卑不亢,那样子倒真有几分像是潜心钻研医术的医痴。
“哈哈,好!”乌蒙招了招手,唤来两个下人:“去给先生取月芽草来。”
下人领了命,当即便去给宋离取月芽草。
营帐之外,隐在树后的不悔见人出来,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
宋离摊开一卷银针,手里拿着方巾,随便挑出一根细细擦拭起来。
青天白日里,银针似有若无的泛着幽幽的冷光,在宋离指节分明的手掌间熠熠生辉。
乌蒙光着半个身子靠坐在床头,肌肉紧实的小臂举到宋离面前,目光始终在宋离脸上逡巡不去。
宋离第一针扎下去的时候,微微的刺痛叫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嘶——”乌蒙抽了一口气:“这么小的针,落下来倒疼的紧。”
“既是治病,焉有不受苦楚的道理。”宋离面无表情的连下三针,连一个眼神也未曾给他。
乌蒙低低的喘了口气,感觉方才那股锥心的疼痛过去了,才不紧不慢的问:“先生医术高明,师承于谁?”
“怎么,”宋离换了一根粗点的银针,手腕翻转飞快的插进乌蒙的肩头:“夷主何时对中原这么了解了?我随便说个姓名,你便知晓么?”
“噗嗤——”乌蒙趁着疼痛的空隙笑了笑:“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无话找话罢了。”
宋离不咸不淡的说:“若是疼的厉害,便不要多言。省着点力气,一会该昏过去了。”
乌蒙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被扎成筛子的胳膊:“倒是有一句,我一直想说来着。”他重新看向宋离,目光锐利透着精光:“我总觉得似乎从前在哪里见过先生。”
最后一针落成,宋离拿过沾湿的方巾擦着手,终于舍得抬眼看看乌蒙。
“夷主无话找话的方式并不高明。”
乌蒙半边身子不得动弹,他想耸耸肩,却只能僵在床边:“先生年纪轻轻,仪表堂堂,孤身一人带着半大孩子进我这夷北大营没有半分畏惧之色。昨日把塔木措气个够呛不说,还敢直接开口问我要东西,你就不怕我病一好,立刻找你的麻烦吗?”
“哦?夷主打算过河拆桥么?”
乌蒙眯起眼睛,往前凑了些许:“看来先生是天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啊。”
这一动,方才被乌蒙藏于枕下的牛皮纸便露了出来。
宋离眸光微动,视线轻描淡写的从那方小角上一扫而过。指尖在手背上不紧不慢的敲着,一、二、三……
乌蒙看着宋离的眼神倏而间迷蒙起来,他头一低,竟这么坐着就昏睡过去。
宋离漠然的从乌蒙身后抽出那卷牛皮纸,两手一抖便展开来。
牛皮纸总共三叠,一部分绘着中原和夷北的地形图,一部分写着夷北的战力部署,还有一部分则是夷人进军中原的详细计划。
如此机密的东西,乌蒙恐怕只有亲自带在身边才会放心。如此,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宋离记忆力超群,基本上看过一遍的东西便能很快记住。他两眼飞快的转动着,不消一会儿便将那叠牛皮纸看了个烂熟于心。
看完后,宋离将东西放回原位,抬手到乌蒙面前打了个响指,后者便立刻醒转。
乌蒙脖子一僵,意识有些模糊,就好像打了个盹,隐隐觉得有些地方出了差错,可看着面前表情都没带变的宋离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我……”
“怎么?”宋离淡声道。
乌蒙下意识的往枕头后面一摸,牛皮纸的触觉令他安下了心:“没什么。这个……要扎多久?”
宋离道:“半个时辰。”
乌蒙闻言放松了心神躺了下去,他合上眼,头枕着牛皮纸:“劳先生半个时辰后喊我。”
宋离没有应声,过人的听力让他一早便听见帐外一连串急切的脚步声。算算时间,昨日说要去黔州城外挑事的夷人怕是吃了败仗被打回来了。
营帐的布帘被一把掀开,塔木措行色匆匆的闯了进来。
乌蒙不悦的睁开眼,用夷北话问道:“出什么事了?”
塔木措看了一眼在旁边坐的闲适的宋离,目光阴沉的好似要将他凿出个洞。
“你看他做什么?”乌蒙道:“塔木措,你该学学控制自己的脾性了,不能总这样胡乱撒气。”
塔木措咬了咬牙:“夷主,米尔多今日一早带人去了黔州城。原本想杀中原人一个措手不及,谁知道他们竟然早有准备,米尔多一行……全军覆没……”
“什么!”乌蒙只觉一阵气血翻涌,他撑着床想站起身,无奈半个身子被针扎的无法动弹,只能兀自喘着粗气,越急越缓不过劲来:“谁准他擅自行动的?谁让你们乱来的?!”
“夷主!”塔木措一个箭步冲上来给乌蒙抚着胸口顺气:“夷主,您别着急,别生气。您这身子经不起怒啊,都是属下无能,等您好了怎么责罚都成,您快别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