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离开京师后独自飘零江湖的唐子禾!
不知不觉离京半年,这半年里唐子禾很忙,忙着还自己在霸州欠下的债。
她在大明的大江南北四处游历,如无根的浮萍在世间飘来荡去。
来到南昌城不是偶然,只因她进入江西后发现江西这块地面颇不太平,盗匪山贼出奇的多,经过打听和接触后,她更发现这些盗匪山贼颇不简单,背后似乎有某个大人物的影子若隐若现,而且这些人说是盗匪,实则训练有素,经历过战阵统率过大军的唐子禾一眼便看得出,这些人钻入山林便是盗匪,若有人登高一呼,大旗一举,他们换上一身衣裳便是进退攻守兼备甚至有能力攻城掠地的军队。
这些反常的情况引起了唐子禾的注意,于是一路走进江西腹地,最后的目标锁定了南昌宁王府。
刚进城想找个茶肆歇歇脚,顺便打听一下宁王府的动静,结果偏偏让她听到两名锦衣卫密探的谈话。
秦堪的朋友,她怎能不救?更何况秦堪甚至下了一道“不惜一切代价”的命令,可见唐寅此人在他心中多么重要。
唐子禾决定出手了。
扔下几枚铜钱,唐子禾起身走出茶肆,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不过很舒服。
透过斗笠的黑纱,唐子禾眯眼看着天上火红的太阳,嘴角露出一抹艳丽却妖异的微笑。
宁王府。
装疯装不下去的唐寅终究还是从了,他和普通的大明士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有骨气,也怕死。
他能在各种场合慷慨激昂痛骂国朝如何不堪,皇帝如何昏庸,也不怕作一些针砭时弊讽刺当朝的诗词给官员们添堵,然而当真正的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眼看就要一刀挥落时,他也会非常识时务地举手投降。
剖开大明士子文官们的内心·其实大抵都是贱人,唐寅也不例外。
儒家学说是一门可伸可屈可进可退的完美学说,所谓“大义”可以在很多地方表现,哪怕失节被俘投降·仍不失为一条好汉,比如关云长,兵困被围不得已投降曹操,还帮曹操斩过颜良文丑,最后挂印求去,过五关斩六将,千里送义嫂重回刘备怀抱·按说这种人前后背叛了两位主公,就算不把他钉死在道德十字架上,也应该给他戴上一百五十斤重的重枷游街才是·可关老爷仍是彪炳千秋的忠义典型,古往今来引无数英雄膜拜敬仰。
古时的“大义”太复杂了,唐寅这号的,真不知该怎样如何评判。
唐寅投降还是付出了代价,宁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大气豪迈,逼急了也揍人,识破唐寅装疯后,着实揍了唐寅几记,唐寅这才满怀屈辱地从了。
现在的唐寅很不好·脸上布满了淤青,张口嘴里黑洞洞,少了两颗大门牙·牙齿看起来颇为怪异,黄黄的,彼此相隔遥远·像夜空里的星星。
唐寅的归附令宁王既高兴又提防,宁王不傻,唐寅嘴上说归附他不可能真的相信,于是唐寅住所的戒备愈发森严了。
一名厨子端着食盘走向唐寅的屋子,屋子外重重把守的王府侍卫们瞧了厨子一眼,很快把路让开。
厨子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他是宁王府的老人·而且唐寅的每顿饭食都是由他送来的。
厨子走进唐寅的屋子后,轻轻把门关上·背靠着门轻轻舒了口气,脸色不由自主泛起一层诡异的青色,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滚而落。
唐寅半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摇头一叹:“你这模样比我更像挨了打,我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地方能令你害怕得面无人色,何至于给我送次饭如同上刑场砍头似的?”
厨子擦了擦汗,朝唐寅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笑容里破天荒带着几分讨好和畏惧。
“唐相公,您请用膳····…”厨子将食盒里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桌,神情却越来越诡异。
唐寅漫不经心用牙筷挑了几下饭菜,忽然动作完全僵住,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面前一大碗白米饭。
米饭是湖广的良种稻米,宁王虽然提防唐寅,却仍待若上宾。
然而米饭被筷子搅了几下后,饭里露出一个拇指大的蜡丸。
唐寅惊异地看了厨子一眼,厨子战战兢兢,颇为畏惧地朝门口张望。
一手拈出蜡丸,唐寅压低了声音:“这是······毒药?”
厨子叹气:“对。”
“给我吃的?”
“你想吃吗?”
唐寅赶紧摇头。
厨子的态度非常的草菅人命:“那就给别人吃吧。”
“你是谁?”唐寅犹疑不定地看着厨子。
厨子叹气:“一个提前吃了毒药,不救你人家便不给解药的可怜人,这个可怜人的全家老小都在那个人手里掌握着。”
“谁让你来救我的?”
厨子的表情愈发苦涩了:“她说,她是京师秦公爷的朋友···…”
唐寅放心了,想笑,想放声大笑,却不敢。
对秦堪的信任是无保留的,既然是秦堪的朋友,唐寅愿意把命交到她手上。
“毒药如何用?”
厨子的声音愈发低沉:“唐相公虽然不可离开王府,但王府内还是可以走动的,明日午时,你散步出门往东走,走四百步的样子,有一个偏僻的小院,那是王府的厨房,院子中间有口井,你走累了不妨坐在井边歇歇脚,然后……”
唐寅的眼睛亮了:“然后趁人不注意把毒药扔进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