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次出其不意却预谋已久的攻城战。!
如果每个人的一生一定要完成某种使命才叫完整的话,王守仁此刻正在完成历史赋予他的使命。
黑夜里,王守仁睁着一双湛湛发亮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夜色下一道连绵数里长的将士向南昌城冲杀而去,像一股黑色的大潮狠狠拍向脆弱的石岸。
王守仁手按腰侧的剑柄,神情冷若冰霜,却难掩心中的激动。
攻下反贼老巢是怎样泼天的功劳,皇帝将来会封赏他怎样的高官显爵,这些他都没有想过,他只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神圣使命感,攻下南昌,尽快结束这场战争,让天下百姓恢复平静的生活,这似乎是漫天神佛冥冥中赋予他的使命。
今日,此刻,他在给自己的使命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战鼓在静谧的黑夜中传扬回荡,紧扣人心的节奏令天地仿佛颤抖起来。
黑色的潮水奋不顾身地拍向南昌城墙,三鼓息而不附城者,杀军。四鼓息而未登城者,杀将。这是攻城前汀赣巡抚王守仁给将士们下的军令。所有将士都知道,这条军令不是随便说说的,这姓王的家伙心狠手辣,他真干得出来。
喊杀声如山崩地裂,一道道拍向石岸的潮水身后,臂绑红巾的督战队手执钢刃,目露凶光,谁敢落后或逃窜,等待他的便是劈面一刀,毫无情面,毫不手软。而前方高耸的城墙里面,却是一桩似乎伸手可触的泼天功劳……
万军攻城,杀气盈野。天地低吟,山河昂扬。
一架架攻城云梯被飞快架在南昌城头上,喊杀声中,将士们奋不顾身地登上了城头,当他们瞪着充血的眼睛·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准备与守城的反军拼命一搏时,一幕古今战史上前所未有的景象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南昌城头的跑马道上空荡荡的,竟然一名守军都看不到·南昌东南西北四面城头一片空寂虚无,城头箭楼上代表宁王的反军大旗也不见一面……
登上城头的将士们惊呆了,传彻云霄的喊杀声瞬间静止,所有人呆呆看着眼前轻易登上的城楼,如坠云雾。
这…···根本就是一座没有任何设防的城池,只要将士们愿意,他们完全可以大摇大摆迈着八字步轻松走进去。
第四通战鼓隆隆擂响·城楼上的将士转身朝城外军阵方向大吼道:“敲什么敲!省省劲儿吧!他娘的城楼上根本没人!”
“南昌,是我们的了!”
战鼓声戛然而止,死死的沉寂之后·城头和城外忽然爆发出一阵声震九霄的欢呼,城头上,无数准备以命搏富贵的将士们欣喜地与袍泽们搂抱在一起,忘情高声嘶吼,宣泄着刚刚积压在心头的紧张和决然。
欢呼声里,南昌城的东边城门悄然无声地打开,两名穿着百姓布衣打扮的白发宿老跪在洞开的城门中央,恭谨而畏惧地大声道:“南昌阖城百姓恭迎平逆王师!”
毅然决然的攻城战最后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朱宸濠的老巢占领了·这个结果连王守仁自己都没预料到。
南昌并不是不设防的空城,朱宸濠与朝廷王师决战,虽抽调了南昌的大半兵力·但仍留下了一万余守军。只是王守仁太低估自己的缺德了,他不知道舆论战和心理战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先行潜入南昌城的探子为占领南昌城立了首功,他们乔装成平民百姓游荡在南昌的大街小巷·趁巡城的反军不注意便抽冷子贴几张标语,撒几张传单,不到两天时间,南昌城下到市井街巷,上到知府衙门和宁王府,都知道了王守仁吹下的大牛皮,知道前方宁王的战事不利·而朝廷已积蓄了平叛的力量,三十万大军不日将兵临南昌城下……
于是·满城一万多守军累觉不爱,在两天内跑了个干干净净,连普通的知府衙门衙役和巡检司兵丁都扔下兵器跑了,整座南昌城在王守仁大军抵达以前,连一条代表官府巡逻的狗都找不出,全靠几名德高望重的名绅宿老自发维持着城池的日常事务。
轻松占领南昌城的实际原因就是,王圣人吹下了一个自古以来最诚恳最吓人同时也是最缺德的牛皮,这个牛皮将南昌城一万多守军活活吓跑了。
王守仁不费一兵一卒占下了南昌的当日,一骑快马飞驰出城,向安庆大营方向奔去······
老巢被这个莫名其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王守仁端掉的同一天,朱宸濠的六万步军四万水军也终于到达了安庆城外五十里外,与朝廷二十万平叛王师遥遥对峙。
决战避无可避!
同室操戈,一姓为仇,一个人的野心,百余年的恩怨,今日终于到了了断的时候。
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朱宸濠的野十万将士的生命蛮横地押在了赌桌上,这一赌,赌江归属,赌国运气数。
正德三年九月廿三,朱宸濠的反军与朝廷平叛王师终于在安庆城外摆开了决战阵势。
战鼓隆隆,万马齐嘶,旌旗如林,气贯长虹。
一片片铠甲在清晨的朝阳中反射出刺眼的银光,一柄柄钢刃在晨风中透出浓浓的血腥。
两军相隔三里遥遥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朱宸濠披戴明光铠甲,骑在马上看着远处严严整整,不留一丝缝隙的整齐军阵,感受着他们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凌厉杀气,朱宸濠的心猛然沉到谷底。
王师到底是王师,有着横扫一切的气势,挡在朱宸濠面前的似乎是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它将他的野心彻底切断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