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家族在京城的所有亏本产业。
今年苏邝得了足够富余的银钱,便私底下购入了比往年多一倍的私盐。然而没想到的是,今年暴雪封江,苏邝所运货物在昆州多停滞了一晚上,昆州漕运总督新官上任三把火,风闻赶来扣住了苏邝的货物,更查处了藏在布匹底下偷藏的私盐。
直到二皇子拿着苏邝偷运私盐的证据找上门来,苏邝这才知道昆州那边出了大事。这事最后由二皇子出面替他摆平了,苏邝自然对李平感激不尽,然而心底也知道此事过后,自己全家性命,就全压在二皇子这边了。
苏邝对苏宝贝说起这些,叹息道:“人心不足啊。”
他又说:“可又怎么能怪我,家里这么大的开销,你们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那就是个无底洞。还有要帮衬的亲戚那么多,把人安排到各个铺子里去,铺子经营也差,我这也是没法子啊。”
苏邝像是每个步入困境的中年男人一样,颓唐,衰败。
苏宝贝看着他,想骂醒他,可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是啊,要怎么说呢,说吃不起就不吃用不起就不用吗?可扪心自问,放到往常,在还没有遇到危机的时候,要让自己吃得差点,穿得差点,自己乐意吗?太苍白虚伪了。那些打秋风的亲戚能不接待吗?传出去乡里的父老要说他们苏家忘本,要被戳脊梁骨的。
苏家就像巨树,在慢慢腐朽,远远望去,大而巍峨,近处细看,百孔丛生。
总有一天这颗巨树会被蛀空,轰然倒下,再无痕迹。
苏宝贝心里一片冰凉。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出神地望着窗外正慢慢抽出新枝的老树,树杈上有飞鸟筑了巢,在冷风里摇摇欲坠。
苏宝贝脑海里不断回响起他爹对他说的话:“宝贝,现在只有钟权能救我们苏家了,二皇子需要能人替他收敛运作银钱,钟权跟你不一样,他是个人才,正合适推荐给二皇子。
他还是武炃将军的义子,不说他的话语能不能影响到武炃将军对两位皇子的态度,若真出了事,武炃将军一句话也可保他性命无虞。到时候若真的追究起来,你就跟钟权和离,苏家就能从这里面脱身,他跟你感情那么好,你到时候好生与他解释,他定能体谅我们苏家的。”
和离,又是和离。
他奶奶,他爹,他娘,他至亲的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盼着他跟钟权和离的。
苏宝贝内心蓦地冒出一股愤懑之气,瞧瞧这些人的理由,为了苏家子嗣,为了苏家本身,为了苏家嫡子之位,一个个都那么冠冕堂皇——他猛地踹翻了旁边的火炉,心里怒吼着,可又有谁是为了他苏宝贝这个人!?
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了吗?
他爹一直说他跟钟权的感情好,那他的感情就是用来利用、践踏的吗?
他倒在床上,难受又心酸,脑海里不由回忆起当初问钟权不愿意跟自己成亲的原因。
钟权说:“就是这样,我讨厌苏家,这里让人错觉权势能够操纵一切,就像是……一个吃人的魔窟。”
他那时候不解,恼怒自己被骂成妖魔,甚至得意洋洋于自己作为施暴的一方。
可时至今日,他终于能体会到那时候对方的心情——被yù_wàng跟权势绑架的糟糕心情。上位者无良,驱人如豚犬,驱如豚犬者,则如浮萍困于流水,无根无基,随波逐浪!
树上飞鸟迟迟未归,寒风中那个摇摇欲坠的鸟巢终于掉了下来,巢里的蛋碎了一地。
苏宝贝脑袋里忽然冒出一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莫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摸上了腹部,若有所思。
这时,苏宝贝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他转头看到一个婢女悄悄蹲在旁边,正在扶起他刚刚踢倒在一旁的火炉。苏宝贝又惊又怒,狠狠踹过去:“狗东西,什么时候许你进来了!”
那婢女被踹翻在地上,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孔,正是那个力大无穷的姑娘连翘。
连翘跪在地上:“少爷恕罪,我是来给您送梅子的。”
他这才想起自己让仆人每天下午定时送一盘梅子进来当零嘴,这才消了气,让她退下了。
苏宝贝发了一会儿呆,从床上起来,倚在门口,招呼了个狗腿过来,询问连翘是怎么回事。听狗腿说了,他这才记起来,当初他把人带回院子,又犯了困,就把连翘的处置给落下了。这还是他头一次往院子里带人,其他人拿不定主意,便给她安排了个端茶送水的活计。
他又问了连翘的来历。
那狗腿就给他说了个很是狗血的故事。原来那连翘是南边来的流民,到京城的时候已经父母双亡,小姑娘无以为生,便把自己给卖了。那鹿林庄子的管家把她买回来给自己儿子当童养媳,后来过了几年,连翘越发标致,老头见色起心,把连翘的身子给占了。管家他儿子不敢忤逆父亲,就日日毒打这姑娘,以发泄心中不满。
小姑娘在庄子里过得猪狗不如,直到苏宝贝二人查出那管事挪用公款,这才脱离苦海。后来苏宝贝又带她离了那地狱一般的地方,她自此之后就一直对苏宝贝心怀感激。
苏宝贝想了一会儿,便让人把她再叫进了房间。
连翘被特意叫了过来,很是受宠若惊,行了礼后,便毫不掩饰地盯着苏少爷,一脸你是我再造父母的神情。
苏宝贝被她这热烈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觉得眼前站着的是一只人型犬类,正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