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次私逃的後果真的非常严重,也
许江扬真的忙的不可开交,尤其是联想起之前秦月朗跟自己说的那些话……苏朝宇看到自己的汗水顺著额头大颗
大颗地淌下来──我给你闯了多大的祸,江扬?
10小时候,苏朝宇从齐冠军手里接过了一瓶矿泉水,4片全麦面包。他艰难地爬到床上躺了一会儿,
为了防止腿抽筋,他撑起来自己给自己揉著,脑袋里一片空白。面包是基地统一配发的那种野战粮,苏朝宇经常
吃,後厨自己烘烤的,比集体采购的新鲜实在,里面真有大大的麦仁,能在意志最消沈的时候,给战士的肠胃最
充足的动力。苏朝宇计算了一下到明天早晨“自由”的时间,决定把面包分成8次吃,他掰了一小块入口,咀嚼
再咀嚼。
依稀听见外面的广播响起来,里面正在报道指挥官的中秋致辞,江扬的声音如常平静优美,带著一点
点笑意,让人觉得温暖莫名。听著听著,不知怎的,苏朝宇忽然想起海神殿来。江扬用家法打了他,换来求之不
得的、共处一室的机会──江扬,原来这些都是给人看的教训,原来,这些都是为了达成目标不惜代价的地砖─
─你若真的爱我,为什麽可以如此绝然?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嘴里觉得咸涩,伸手一摸,脸颊又干又涩,只有汗水流过的干渍──
竟然是血,长时间的军姿和此时的悲愤,让他再一次的,咬破了嘴唇。
程亦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著,最後披上睡袍敲门。屋里一阵响动,程亦涵气得冒火,干脆直接进
门掀掉江扬的被子:“长官,您如果想开刀住院看看胃穿孔是什麽情况,不用一步一步来,下官随时随地效劳。
”
江扬抱著他写思想汇报的本子蜷成装睡的虾状,此刻艰难地翻过来:“吵醒我了,亦涵。”
“没温度!”程亦涵抖抖被子,“这是开了空调的卧室,不是给您量身定做的水晶棺。”
江扬无奈地坐起来:“我错了。”
程亦涵气得转身就走,江扬轻轻地叫:“亦涵?”
程亦涵没听见似的,摔门声巨大。琥珀色眼睛的指挥官眨眨眼睛,耐心地靠坐著,果然,过了没五分
锺,程亦涵敲敲门进来,却不改一脸愠色:“您刚才叫我,长官?”
江扬翻身到里面去,拍拍被子:“坐。”
程亦涵挑眉。这场景有点眼熟,只是,当年飞豹团临时团部里那个没暖气的雪夜,是他让了半床被子
给面前这个大自己三岁的哥哥。程亦涵端了水杯摆在床头,自自然然地钻进被子里,却赌气似地跟江扬隔了半臂
距离。
“呐,写了1/3了。”江扬像交作业一样把那个大本子递给自己的副官看,“我现在不知道你怎麽熬
过来的,这些官话重复多了,让人没来由地难受。”
程亦涵漫不经心地翻著:“写完了这本,你会爱上官话本身。”
江扬笑起来:“好了好了,我错了。”
“您没错,”程亦涵恨恨地咬牙说,“是工作错了,像当年追你的女孩子,太多又太单一,却总是出
现的不是时候。”
江扬滑进被子里,窝了个舒服的姿势:“这话是说我那为老不尊还蹭到我身边的小舅舅吧。”
“江扬!”程亦涵的声音里带著话到尽头的无奈,“你不要玩命。你可以把什麽都看得像个游戏,只
有两件不行。”
“苏朝宇和生命。”
“你从来都装傻。”程亦涵侧过头看他。
江扬看著他,点点头,半晌说:“我不是真的神,所以我不能求助,哪怕在你们或者苏朝宇面前。这
是指挥官的代价,我接受。以前答应过苏朝宇,不要苛责自己。但是你也知道,这个位置,如果我不能刀枪不入
,流血的是大家。”
程亦涵恻然,他知道江扬平静说出来的是事实,於是只能装作漫不经心地看著那些思想汇报:“写得
还挺深刻。”
“自然。”江扬看他在身边,忽然有些倦意,“迪卡斯这一趟我一辈子忘不掉,深刻的东西太多了。
”他顿了顿,忽然又说:“如果我只是你的长官……”
程亦涵古怪地看著他,三秒後就明白了下半句是什麽,於是啪地一声把那个大本子准确地丢到了不远
处的办公桌上:“我不做这个假设,你放心,苏朝宇也不会。”他离开了床铺,把第二天早晨江扬该吃的药数好
放好。
江扬坐起来:“亦涵,我的意思是……”
“没可能。”程亦涵严肃而果决地摇头:“你永远不是完全的兄长、情人和长官。尴尬的境地,我理
解,但是你必须接受。否则,你还是江扬吗?”
江扬苦笑,程亦涵已经走了出去,他看著那个厚重的笔记本,对自己说:“其实哪,现在的我,只想
到禁闭室去。很想你,我的朝宇。”
空调送暖,江扬卧房的窗帘习惯性只拉一半,能看见前几天还如盘的月亮渐渐亏下。年轻的边境基地
最高指挥官却没法像古人一样心如止水,一场不大不小的胃病和过多的特效药似乎让他的思考利刃变钝了,说实
话,他的心里好像住著一只小扬,好动的时候几乎要让世界爆炸,但一旦睡下,却似乎永远丧失活动能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