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理解上帝,但不信上帝。”张女士坦率地告诉老人,他俩用英语交谈。
“理解就好,上帝是宽容的。”他善解人意般地边说边接过张丽姗女士手中的书。
“您真的信天主吗?”张丽姗对这位慈祥的老人产生了兴趣。
“的确相信。如果您不相信,您怎么解释这样奇妙的世界是谁创造的?而且,人总应该相信一点什么。”
“是的,人总应该相信一点什么。”她附合着。这是一种信仰,
上帝在他的心中,他用心中的上帝在感知世界,人才有所依托。这也许就是哲学上所谓“泛神论”的意义吧。
老人还告诉她,他曾经是二次大战时期戴高乐将军手下的老战士,1944年6月曾经在法国北部的诺曼底战役中配合盟军的登陆,被德军的炸弹炸断了一条腿,现在左腿装的是假肢。说完,他豪迈地提起轮椅后面插着的手杖,敲打着他那条毫无知觉的假肢,
脸上发出爽朗的笑声。
张女土也笑了。老人的机动轮椅放慢了速度,他很有兴趣与张女士攀谈。在圣母院广场边的林荫大道上他俩分手告别。老人祝她幸福。她真诚地吻了吻老人宽大的额头,目送他愉快的身影,
消失在堤岸的林荫尽头。脚下塞纳河水在喃喃细语,远处是一座又一座漂亮的拱桥。眼前的桥叫“新桥”。是巴黎最古老的桥,1141年,国王路易七世把巴黎各处的金号、银楼,都迁到此桥附近集中,
因而此桥又叫“兑换桥”。桥这边是精神的纯净世界圣母院所在之地,桥那边是物质、金钱的赤luo裸****。人当真能够摆脱“五行”之外,而真正做到“六根清净”吗无非是金钱和银币,这桥又把天国的净土和世俗的交易连接在一起。
望着桥下缓缓流淌的一弯秋水,回味着法国那位残疾老人的一席谈话,她想到了隐居于台北北投磺溪边的谭儒文将军。
那是一年以前她在参加完在古都市举办的“台湾书展”回来后,为了完成a省出版厅谭冠厅长的嘱托。去了谭将军隐居的纱帽山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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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丽姗女士的到来,使谭儒文老将军平静如水的心态仿佛投下一枚小小的石子,他的心境在激起一朵亮丽的浪花之后又引发了一圈圈的涟漪。
外面秋雨绵绵使他这幢充满江南古典园林色彩的别墅罩上沉沉的乌云。他晚年原本归于平静的心态开始不平静起来,他的心绪原来可能是归于“每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人扁舟”式的闲适、
宁静。眼下是天地难于回转,心态却回归到那种偏安一隅式的淡泊,那是一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似的安详。然而这泓平静、安详的春水却因为眼前这漂亮多才的小女人的到来激起了一朵朵情感的浪花,颇令他伤感。
她的到来尤其是她带来的那封沉甸甸的信,又重新勾起那股“窗外雨潺潺,春雨阑珊”的悲苦心境。他油然生出那种“独自暮凭阑,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的凄凉感觉,真正是“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啊。
他的梅园别墅座落在风光如画的草山风景区纱帽山的山腰上,推窗可见一湾碧水般的磺溪,附近青山环绕,翠谷含烟,山麓有一片开阔的原野,遍植樱花、杜鹃。时下正是落红柳残的秋季,台北的秋季,阴晴变幻令人捉摸不定,上午还是秋光乍现,晴空丽目;
下午就已是秋雨绵绵了。这幢别墅是他在淡出军界从台北警备副司令职位上退下来之际老当家赠送的厚礼,算是对这位抗日名将一生效忠党国,功成身退的嘉奖。他总算是顺利地走完了自己坎坷而凄壮的军旅生涯,可以在这里远离尘嚣,静心读书,颐养天年。
对于老当家的厚礼,他当然明白,那只是当年赵匡胤玩弄的“杯酒释兵权”的把戏。自从他的老上司汤恩伯失宠于老当家,他的老朋友赵志华少将因湖口兵变而受到军法处置之后,他就意识到他最终的归宿必然是“赐金还乡,解甲归田”的命运。
其实赵少将何尝不是党国一条忠诚的走狗呢?只是这条老狗在当年徐蚌会战中,为保护时为装甲兵团团长的那位老当家的二公子和国军十二兵团胡琏副司令长官平安突围,而被共军陈毅部捕获。赵少将时任中校装甲兵团副团长。二公子走后,赵任代理团长。被俘后他以头撞石碾“杀身成仁”未成,却被共军救活,竟又奇迹般地被共军释放。赵少将辗转千里,追随老当家先去了香港又回归党国栖息之地台湾。未想到到台湾后反而受到自己人的猜忌,被打入另册,狗脖子被牢牢地套上了“被俘归来,永不叙用”的项圈,有点苟延残喘的意味,又很有点“忠而被谤,信而见疑”的屈原式牢骚。许多资历在其后者却获擢升,而其一直不得重用。二公子出于惜才怜才之举,以身力保他出任装甲旅第二总队总队长后,在二公子出任装甲兵司令时任副司令。一次在“装甲兵日”前夕,赵赴湖口基地检查装备之际,登台破口大骂党国的贪官污吏,
也算是多年积郁怀才不遇,心有不甘的一朝总爆发,最后他竟挥舞着小手枪嚷嚷着要带领装二师弟兄去“清君侧”搞“兵谏”。这种类似小孩子玩玩似的小把戏被一情冶系统人员轻而易举的制服后,
他锒铛入狱。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