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孙慎行就赶到了国子监,想想598名考生齐齐尊一声“座师”,他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可是等了半天,没有半个贡士进院,正奇怪间,国子监的祭酒(即现在的校长)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孙大人,今科贡士齐聚国子监门外,就是不肯进来。”
孙慎行大怒,喝道:“叫他们进来,这帮文人就是矫情,要是不为名利,为什么赶到京城参加会试?现在登科了,倒装模作样起来。传令,如果他们不进来,取消贡士资格。”
孙慎行最后一句话倒真是大言不惭,录取贡士,主考一言九鼎,但录取贡士之后,名单已经上报到天启皇帝那里,颁行天下,即使皇帝本人,也不好修改。孙慎行有多大的能量,敢公然撤销上百名贡士?
国子监祭酒把孙慎行的话原封不动地传递给国子监主簿,让他出去传令。
不过,谎言总是能吓倒很多人的,主簿出去传令后不久,国子监里就陆陆续续进来许多人。
孙慎行看看人数有点不对,低声问国子监祭酒:“人都到齐了?怎么只有这么点人?”
祭酒为难地说道:“大人,还有部分贡士跪在门外,不愿进来。”
“什么?你真是个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待老夫出去看看。”
孙慎行心里有些慌了,马上内阁的三位阁老就要前来国子监接见众贡士,并训话,如果他们发现国子监这混乱的场面,那可就麻烦了。自己现在本来就是待罪之身,这里再出问题,满门老小可就危险了。他估计可能是黜落朱由诚的事引出的麻烦,不过那件事他做得天衣无缝,不可能出纰漏的。
走到国子监门口,果然见一群贡士跪在外面。
孙慎行装出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亲切地问道:“众位贡士,你们都是各省出来的精英,即将成为国家的栋梁,为何齐聚国子监门口,不入内等候内阁三位阁老的接见呢?”
跪在前排的三位中年人一齐回答道:“有贤士未曾入内,我们不敢僭越。”
“哪位贤士?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就是本科考生朱由诚。我们在皇榜的对面看到了四张试卷,是我们和朱由诚的试卷。本来我们之前都认为自己的答卷文辞优美、立意高雅,可是看了他那篇大气磅礴的文章,我们自惭形秽,觉得差他不是一星半点。虽然状元、榜眼、探花,是我们毕生的夙愿,但贤者在前,我们甘拜下风。现在朱由诚落榜,我们不敢在他之前走入国子监。”
“这个朱由诚,考试前和我做对,考试中和我作对,就算考完了,还要和我作对。”孙慎行暗自嘀咕。如果不是朱由诚,考前他不会被当作谋反者被抓起来;如果不是朱由诚,考试中不会被逼得哑口无言;如果不是朱由诚,考试后贡士不会齐聚国子监门口,坚持不入内。这桩桩件件,怎么不让孙慎行恨朱由诚恨得牙根痒痒呢?
“你们是谁?”孙慎行决定收拾这三个带头之人,收拾了他们,还怕后面的人不乖乖进入国子监吗?
“我是文震孟。”
“我是傅冠。”
“我是陈仁锡。”
三人报出的名字让孙慎行大为踌躇,如果是旁的考生还则罢了,偏偏这三个人分别是会元、第二名和第三名,说不定已经简在帝心,如果私自处理,肯定要惹上大|麻烦。
远远地,他看见三顶红呢大轿来到国子监,想必就是内阁首辅顾秉谦、内阁次辅孙承宗、文东来三人吧。他们昨天已经知会孙慎行,今天会来国子监看望众贡士。
贡士即将参加在皇宫大殿举行的殿试。和乡试、会试不一样的是,殿试一般不再黜落考生,而是决定进士的名次,所以贡士基本上就已经是进士了,内阁的三位阁老自然要来看望一下,表示关心。
可是这三顶轿子却被堵在外面,进不来了。
孙慎行心中大急,急忙说出黜落朱由诚的原因:“考生朱由诚的试卷确实很精彩,可是他在提到皇帝名讳时,未曾避讳,所以我们主考才忍痛割爱,将他的试卷打落。本来犯讳是要抓进天牢受审的,但我们爱才心切,未曾向外公布他落第的原因。”
傅冠、陈仁锡点头,颇为意动,准备站起来,走进国子监。他们本来就不太愿意来,只不过四张卷子一齐贴出来,文章的高下,让人怀疑考官收受贿赂才让他们高中,为了自证清白,这才跪在国子监门口请愿。现在孙慎行给出了一个看起来完美无缺的借口,他们二人也想就坡下驴,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毕竟,让朱由诚进来,他们的名次就要下降一名。特别是陈仁锡,原本是好好的第一甲的探花郞,一挤就得挤到第二甲和那群进士一起混了。
可是文震孟一拉二人的袖子,又把二人拉了回来。
他朗声说道:“孙大人,我曾经仔细阅读过他的试卷,里面没并没有出现‘由’字和‘校’字,既然没有这两个字,又何来犯讳之说。如果是‘天’、‘启’二字,倒在文章中出现过,不过这两字是年号,和犯讳根本搭不上架呀。”
“‘由’字,皇上尊讳中有‘由’字,他写了‘由’字,就是犯了讳。”
“孙大人,大明历代皇帝都施行仁政,爱民如子,曾经规定,犯讳的字只要连起来与皇上的名字不同,就不算犯讳,怎么到了大人这里就变成犯讳了呢?”
明朝对于犯讳一事抓得确实比较少,不像窃夺汉家江山的建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