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得半分假。
杨瓒愈发怀疑,此人当真是“严嵩”?
到了翰林院,杨瓒同严嵩告辞,没急着前往值房,而是唤来一名书吏,询问起谢丕和顾晣臣。
得知谢状元入值弘文馆,顾榜眼被刘学士请走,商议编撰孝宗实录一事,当即大松一口气,脚步顿时轻快不少。
少年天子对兵书的兴趣愈发浓厚,谢丕和顾晣臣的日子愈发难过。
杨瓒打定主意,非万不得已,坚决不同两人照面。究其原因,实在是“良心”受到谴责,过意不去。
不久,京城果然流言四起。
事涉僧道和锦衣卫,御史给事中俱摩拳擦掌,搜罗证据,欲狠狠参上一本。
王忠和严嵩的动作最快,联合二十余名同年同榜,多经方探查,手握实据,遂联名上言,弹劾西番国师及多名番僧道士。
上言递送内阁,同日闻于朝堂。
王忠性格爽直,亦不乏机变之心。接到杨瓒书信,便知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纵不能参倒弹劾之人,也能庙堂扬名。他日以言官晋身,必可得一身清名。
杨瓒为何要参这些僧道,王忠不在乎。他只晓得,这些僧道是罪有应得,自己大可放开手脚,耿直进言。联合严嵩等同年同榜,更增添五分把握。
此时,六部之事均已奏完,王忠深吸一口气,侧身两步,高声道:“陛下,微臣有奏!”
王忠声音浑厚,嗓门极大。这一声犹如钟鸣,奉天殿中都能听到回音。
“何事奏禀?”
见出列的是个言官,朱厚照顿感头疼。下意识看看袍服带靴,甚至扶了扶金冠,实在是对这些开口直谏闭口弹劾的言官存有心理阴影。
“微臣弹劾西番灌顶大国师那卜坚参及真人陈应等不法!”
一句话出口,掷地有声。
联想到京城流言,不少文武都皱起眉头。
王忠面容刚毅,目不斜视,继续高声道:“自国朝开立,僧道屡受圣恩,天下皆知。大行皇帝宾天,诵经斋醮理所应当。”
“微臣近闻,以西番国师及真人陈应为首,无法僧道假借斋醮之名冒滥赏赉,贪取官银,聚敛民财。依仗宪宗皇帝亲敕封号印诰出入宫禁,冒领职事,无视法度,肆无忌惮。甚者,于大行皇帝几筵有冒犯之举,多番无状!”
“如此欺世惑众,贪得无厌之徒,不配宪宗皇帝亲敕,愧负圣祖高皇帝隆恩!”
“请革其封号,夺其印诰,执其于法!追其贪墨金银充于国库!”
一番话落,群臣屏息,奉天殿内落针可闻。
文臣队伍中,杨瓒低眉敛目,只偶尔侧首,悄悄打量左右文武。
主使僧道之人,在朝中必有耳目。究竟是谁,是文臣还是武将,他心中实在没底。是不是该询问锦衣卫,也是拿不准。
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牵涉太深,犹如在刀锋上行走,终将难以脱身。
届时,手握金尺也没用。
明初的开国功臣,哪个没有免死金牌,结果呢?
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天子身上实不可取。
不是他信不过朱厚照,只是历史教训告诉他,小心谨慎总无大错。既要做孤臣,更应为自己多留几条退路。
不然的话,小命丢了不算完,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王忠的上言,果然引得朱厚照大怒。当即令锦衣卫查办涉事之人,下旨僧录司和道录司革其带禅师衔,收其度牒,凡其弟子,无论涉及与否一律闲住。
满朝之上,无论文武,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反对意见,俱齐声应诺。
不论番僧和道士是否有罪,经此一遭,必彻底从两司除名。凡大明境内,再无其立足之地。
朝廷榜文未发,消息已由锦衣卫和东厂散布京师。虽未落实“奸细”之名,有这些罪状在身,勉强留得性命,也会将牢底坐穿。
散朝后,杨瓒觐见乾清宫。
暖阁门关上,张永和谷大用守在门外,都是屏息凝神,眼睛望着脚尖,一声不敢出。
片刻,暖阁内突然传出清脆声响,紧接着又是几声钝响,张永掀掀眼皮,和谷大用交换了眼色。
不知杨侍读说了什么,引得陛下如此动怒。听这声响,八成茶盏香炉都摔了。
又过两刻,暖阁内渐渐平静,传出朱厚照唤人的声音。
张永和谷大用立即打起精神,弯腰走进室内。
两人打眼扫过,果不其然,瓷片碎了一地,香炉滚到墙角,香灰泼洒在青石砖上,形成一道道暗纹。
御案后,朱厚照满脸火气。
杨瓒立地上,表情却很平静。
“陛下息怒。”
“朕如何息怒!”朱厚照猛的捶着桌案,双眼赤红,“该杀,这些人通通该杀!”
“陛下,此事仍在探查。臣请陛下示下,是否告知刑部大理寺。”
番僧尚罢,牵涉到太医院,总要知会一声。
“不必。”朱厚照果断摇头,“交给牟斌和戴义,朕一定要得出个究竟!”
“是。”
请下敕谕,杨瓒行礼,退出乾清宫。
这一次,朱厚照没有留人。待杨瓒走后,遣人将宁瑾和陈宽唤来,一番详问。
当夜,尚膳监掌印、提督以下,均被绑入司礼监。日明时分,除光禄太监和佥书掌司,俱被送往东厂。
彼时,两宫正忙着翻阅各地采送的美人画像,听到动静,也只是轻轻蹙眉,不发一词。
张太后担心儿子,欲要遣人过问,却被王太皇太后和吴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