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山庄的火整整烧了半夜,直至凌晨,火势才渐渐变小。
即便时已入冬,庄前的人也整整跪了半夜。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僵硬,麻木,仿佛所有的痛苦在一夜之间都深入了骨髓,外表也就不再痛了,也不再重要了。
“傅大人,我们随你去见太子。”
苍黎直着腰杆起身,不顾一脸疲倦,也不顾衣衫凌乱,径直翻身上马,“阿伯,不准让人靠近这火,我要让它自然地熄灭,尽可能久地照亮他们前进的路。”
“是。”
聂敬明白苍黎话中之意。这场火,只有烧得够久,最后才能让所有人都更加明晰地看清那个人的真面目。
“世子,太子去了长公主别馆。”这时,一兵士匆匆来报。
苍黎和夜天凉对视一眼,一瞬间眼中都泛起轻微的波澜。夜天凉跃上马背,冷声道:“回别馆。”
别馆深处,寥风馆轩窗大敞,屋门大开,馆内馆外仆从静立,垂首以待,几无任何声响。
“姑母,您…有没有事?”问话的男子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忐忑,些许的敬畏和些许的希冀。
苍绮裹着厚厚的大氅,双手间捂着一个小巧的手炉,脸上白得透明,几乎不见一点血色,她的语气也是一贯的知礼有分寸,“谢太子,只是冬日天气突然转寒,有些不太适应。”
“姑母,我马上就让御医过来。”苍虞心中有很多话,也藏着很多事,然而这个时候,他却不知该怎样说出口,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为数不多的亲人。因此,他几乎立即就站起身来,烦躁地走到门边,“来人。”
“太子,不必了。”苍绮的声音不大,语气却不容置疑,“馆中有大夫随时看诊,况且也只不过因身体虚寒,不必延请御医。”
“那好,姑母好好休息,侄儿该回宫了。”苍虞一直站在门口,不曾回头。
苍绮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太子,请节哀。先皇驾崩,民妇恐不能前往吊唁。”
“谢谢姑母,姑母留步,侄儿走了。”
“太子,以后请珍重。那个地方,比起太子府,会活得更加艰难。”
苍绮拜首,恭送苍虞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慢慢抬起头,眯着眼瞅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天凉还没有回来啊?小黎也没有来吗?还有小蔚,自从她回来后,我们似乎根本没有见过几面……”
“夫人,刚才管事偷偷来报,公子和世子都正在赶回来。”一旁的侍女轻声安抚道。
希望他们不要这么快遇到。三哥走了,谁也不知小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连自己费尽心思所建的烟波山庄都烧了,他究竟……
苍绮摇了摇头,反复地想了又想,心里始终还是难以放下。她一顿一顿地抚摸着手中的暖炉,有个她几乎都没意识到的念头悄悄地划过了脑海。
但是,她却不知,她期盼不要那么快发生的事,如冥冥注定,始终不可避免。
太子仪驾刚刚离开别馆,就碰到了匆匆赶回来的苍黎一行人。
“参见太子。”
整齐的参拜声从仪驾最前面一字一字清晰地传到了居中的轿銮里,苍虞极目看向那齐齐跪拜着的人影,长久没有出声。
四周一阵静默。
察觉到微妙的气氛,甚至没有人敢,哪怕稍微动一动。灰白的天空像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沉沉地向所有人压了下来。
“平身。”
终于,苍虞开了口,也打破了持续的沉寂。
苍黎起身,微微退到路旁,“谢太子。臣等马上避让,请太子先行。”
苍虞对苍黎的声音太过熟悉,却几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好。”苍虞仿佛能够清楚地听到心底自己的叹气声,但他自己却无法控制。同时,他也仿佛能够察觉到有些东西在慢慢流失,然而他依旧无法挽留。
所有的一切,早就开始变了,只是他一直不肯面对,不愿直视,是不是?
当轿銮经过跪拜着的人身边时,苍虞听见了苍黎平静的质问,“太子,烟波山庄让我一把火烧了,请您代我问问那个人,他可满意?”
☆、千里破局
入冬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加凄冷,风也一天比一天更加刺骨。
寥风馆是夏日清凉的好去处,冬日则不然。此时,虽日已过午,寥风馆的门窗却依然紧闭,关得十分严实。
苍黎走进寥风馆时,特意在隔壁的耳室待了半晌,去掉了身上从外面带来的一身寒气,才掀起帘子轻轻地走进了屋。
苍绮斜倚在暖榻上,身旁不远处还置了一个方形的吊炉,碳火噼噼啪啪地响着,可她的脸色依然没有任何血色。
“你今日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苍绮目光深深地盯着他,仿佛已看透他的想法一般。
苍黎淡淡一笑,手中不时拨弄着碳火,“姑母,我要离开几天。”
“你要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