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沐华一动不动地趴在石壁上,刻意收敛了气息。
四周又恢复了宁静,亭子里也没有了一丝声响,那人似乎坐着未动。
难道半夜来此只是为了静坐?
这不像西缈岛人“安分”的作风。
君沐华仍不敢懈怠,紧紧地贴着。
蓦然,池旁枯树再次摇动起来。
湿凉的海风越过海岸,穿过丛林,将夜的寂静打破,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小岛。
君沐华呼吸一窒,迅速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刚才,海风吹过的那一瞬,因风吹动,衣袂翻飞的同一刻,亭子里突然多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那人是一直隐于暗处未曾被她察觉,还是因为嗅到了她的存在而匆匆赶至此地?君沐华不敢深想,但她知道,她不能再有一丁点儿疏忽,绝不能让他察觉到她的存在。
实力殊悬,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
黑暗中,有人似乎来到了亭子的边缘,绝壁之下,黑漆如雾,一片混沌,但那人却迟迟没有离开,不动声色地站在那儿,目光在石壁上逡巡。
君沐华几乎不能呼吸,额上冷汗不断,背上衣裳早已湿透。
那人还是未动,怀疑的目光也没有移开。
此刻,生死一线。
亭中却有了动静。先前一直静坐的人突然站起,在原地站了半晌,然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亭子。随即,亭子边缘的那人也跟着离开。
那人果然一直潜在暗处。
又过了一刻钟,君沐华才从石壁翻回亭子,俯在栏杆上,掏出帕子,抹干额头上的冷汗,大口大口地舒着气。
如若亭中那人不离开……
毫无疑问,边缘那人必定会发现趴在石壁上的她!
不对!
不可能!
她错了!
……
以那人的实力,不可能那么久都没有发现她!
那人会离开,说不定……
脑中念头纷乱闪过,君沐华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现在,立刻,马上逃!
……
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黑影毫无预兆地靠近,快而准地袭向她的后颈,在她还没能转身时,身子已软软地沿着栏杆栽了下去。
栽下的一刻间,君沐华恍惚看到,亭内石桌旁,有两个深色的剪影,一坐一立,漠然无语,仿佛不曾察觉到咫尺之隔所发生的事。君沐华很想努力地看清楚亭中之人,但终究还是不能,身上的痛意与眩晕感一起袭来,不能自已地跌入了一片黑雾之中。
夜,悄无声息地掩盖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同一时刻,远在尔海彼端的观景台,角羽的心口蓦地一阵抽搐,毫无缘由的心痛感瞬间弥漫全身。角羽捂着心口,迷蒙地抬头,夜色深沉的大海,无波无澜,风平浪静,没有一丝异样,这样心痛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角羽,你怎么了?”
观景台边,面朝大海的男子转过身,不明所以地望着角羽。
等到心口的悸动渐渐平复,角羽才侧身看向对方,脸色十分惨淡,“苍尔又要派人出海了,我想跟着他们一起去。”
“角羽,你…你……”沉茗有些惊疑地看着他。
“我在无垠城见到燕归女官了,她为何来此的原因并不难猜。”
沉茗抬眼看看天色,心中一叹,突然沉静地问:“你…果真认为沐华出海了?”
“你不是查到,秋泓不久前曾出现在苍尔,并且雇了一艘船?”
角羽的目光像要穿透人心一般,暗含着微微的质问。沉茗避无可避。有些事,他的确没有对角羽说。
他知道,云雾之变皆因沐华之策。
他知道,沐华因此遭受大创,伤重难愈,缠绵病榻数月之久。
最为重要的是,他知道,沐华不是孤身一人,除了秋泓,那个人一直陪在她身边。所以,他相信,沐华不会有事。
“苍尔的目的,你心中了然,恐怕这次不可能无功而返,你确定要掺和进去吗?”沉茗知道自己劝不住角羽。角羽周身仿佛刻意地蒙了一层纱,他只看到了角羽掀开的那一部分,很多事,他无法窥测,也阻挡不了。
角羽侧过身,直面尔海,“早晚会发生的事,何妨提前面对?”
苍尔上次出海,因风暴不得不半路折回,更因无垠赌局,闹得沸沸扬扬,引发四国联合镇压,草草收场。
苍尔之心,四国皆知,岂能允许它打破平衡?
因此,这一次卷土重来,苍尔慎之又慎,几乎没泄露一点消息。只不过,燕归出现在无垠城,还是难逃有心人的眼。
因着良好的位置和完备的产业,位于入海口,造船业繁荣,人流来往频繁,“无垠十一行”内,出海所需应有尽有,无垠城成为了大多数人出海的首选,丝毫不亚于苍尔的晏城。
过了初春,进入春夏之交。无垠城码头更是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