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不是我买不起老的,实在是你们的付款制度风险太大。”温先生轻轻拍了拍沙发扶手,“好不容易联系上,连个人的面都没见到,打个电话、发个传真就让盖章付款,说实话,我是不太放心的。所以先买个最低价位的来试一试,万一有问题,损失也小一点。”
闵叔叔是通过什么途径联系客户的我一直不太清楚,不方便评价,只有附和道:“应该的,是要小心一点。”
闲聊了几句,温先生踱步到桌前看那两位老先生核算,a4白纸上颤巍巍地写了大半张的数字,看样还得再算一会儿。其中一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这山参,品相是真好。”
这些参都是闵叔叔亲自处理的,别看他本人有些胖,但心思极细,做事小心,从成品参的品貌上就能看得出来。人参结红果后挖出,不能刨断根自不必提,另外还不能见风,更不能碰水,否则见风变形,见水炸肚。要第一时间清除“体”上的泥土,再将原本盘错的根须分开,却不能为了最终形状好看而逆了它的原形,如若不然则会结“疤”,也就是组织坏死,导致有效成分皂苷流失。所以,晾干过程中二次定型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现在看到的干参是什么形状的,这参当年在土里就是什么样的,长得好不好,制作得好不好,一眼便看得出。
我:“是很漂亮,是我们老板亲手做的。”
温先生似乎对大个儿家人特别感兴趣:“你和他们家来往密切吗?”
“还可以吧。”我不明所以,“我们老板一般不在山上,住在老家。”
“老家?我知道你们的参都是在长白山采的,我父亲小的时候曾经跟我老爷爷上山去过一次,但是我根据他回忆的路线,前些年进过几次山也没找到那个地方。”温先生语气迫切,“你知道他的老家住哪么?我想见一见闵家的人。”
我:“……”
按这里的方言,“老爷爷”指的应该是曾祖父,那他找不到地方那不是太正常了吗?他父亲的“小时候”,距今怎么也得有6、70年了,改革开放这么多年过去,中国又是现今世界上国家基础设施建设投入最大的国家,一说哪里要修路,分分钟就能旧貌换新颜,从前一个村庄赖以生存的出村小道很有可能变成连娃娃放羊都不稀得经过的破路,他按着他父亲的记忆能找到什么?
不过……温先生说这话时面对面地看着我,双手抬了抬,像是想抓住我的肩膀,这让我不由得心生警惕——闵叔叔为什么不见这位温先生呢?想必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前人有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买东西的人问问出产地在哪也就算了,问老板家在哪是想干嘛?我绝不可能替叔叔答应把这人带到他老家啊!再说我妈可还在那住着,姓温的要是有点什么歹心,那也太不安全了。
我赶紧装傻,划清关系:“那是我老板诶,老板的老家具体在哪我也不清楚的,我是打工的嘛。”
“哦。”温先生眼中的光又黯了下去,过了半晌才自言自语了一句,“没办法了。”
“嗯嗯,抱歉啊,嘿嘿。”我只得报以歉意的干笑。
两位老大爷核算完毕,郑重地端起匣子交到温先生手中:“和预订里说的一样。”
温先生捧着匣子,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意:“小华,跟我一起上楼见见我父亲。”
他没给我签收,我自然不能走,只得跟着他上了楼。二楼一间宽敞的卧房内放了一张大床,左侧坐了个护士,右边是一男一女两个穿着他家佣人制服的保姆,床上躺着的就是温老先生。
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多久,从精神面貌和屋中陈设可以判断出一二,职业习惯使然,我立刻在心里估计了温老先生的自理能力评级,大概在30分左右,属于绝对离不开人照料的,看样子六大慢性病最少占了两到三样。生老病死是正常规律,这规律走到他这儿,结合年岁来看,基本上“起不来”了。
即便我现在干的是替大个儿家卖人参的活计,我心里也很清楚,它终究属于“保健食品”行列,不能完全替代治疗药物。野山参在各部医书中均有记载,民间也传得神乎其神,受人追捧理所当然,可它的药效从成分来说只有调养的效果而已,并不能让人真的脱胎换骨,这根百万老参就算全用在温老先生身上,能起的作用恐怕也是寥寥。
一个人生了病首先要用药,当对症的药用到了尽头仍不见好转或达不到预期疗效,难免会想寻找慰籍。
“爸,这支就是您一直念叨的灵参,我终于联系到他们家现在的传人了。”温先生打开木匣,将温老的手放在参上,又指了指我,“您看看,这是闵家派人送来的,三百年参龄。”
老先生不看匣子,只盯着我,喉咙里发出呜呜哝哝的声音,看样子语言能力不是太好,但好歹还能认人。
温先生将匣子放到一边:“小华,你去过山里吗?你能不能说说那座山的情况?”
我没想到还有临时提问,全无准备:“去是去过,说什么?”
“你知道的都说说,随便说点什么都行。我父亲这几十年来一直想再去一次,可从来没找到过路,有人说是缘分尽了,一辈子只能见仙山一次,所以再怎么进山都找不到。”温先生叹口气,“我这几年也曾经买过那周围山上几家‘放山人’家里的老参,可是拿回来还没等鉴定师看,我父亲就说不是。我想着他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