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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那低沉深重的吼声
来自波涛卷回的卵石,那些卵石
刚到岸边又被再次抛起,投身于高辽的浪峰
飞涌,停息,再次飞涌
以迟缓而颤抖的重音,送来
永不磨灭的悲哀歌吟。
(rnold, “dh”阿诺德,“多佛海滩”)
他的头在我肩上,我极力抑制着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像一头负重的小兽。终于,决然地、孤注一掷地吻他。是那种突如其来而狂暴的吻,仿佛不屑于分辨方向的困兽之搏。
令我诧异的是,他默默地承受着,并且拥抱我。他牙齿冰冷,舌尖微苦,虽无抗拒,却消沉得让人心碎。见过烈火在几近枯涸的潭水里熊熊燃烧吗?这只是不可能的幻象吧。然而,我不甘,我决不甘心。这时,比潮声更沉闷、更凶猛的,是我的心跳吧。我要他,我要他……他的一切的一切,就要归为尘化成灰的他的一切一切。怎样,要怎样才能把自己刻进他如同一枚印章,与他一同回到永恒,回到那个爱与死在悲哀歌吟声中最终交融的故乡?
他轻轻推开我,而后,像拥抱孩子那样伸手揽我的肩,我拿脸颊紧紧贴着他的手臂,他的手臂上,那些伤痕不易察觉地起伏着。
“是什么?”我问。
“很久以前的伤。”他含糊地回答,黑暗中,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在纷飞的发丝后面。
“还会痛吗?”
“早就没感觉了。都是十九岁以前的,那时候还没认识那家伙。是他让我想活下去。”他像是在笑,唇角微微上扬,“以前还真是傻呢,不知道割腕是不会死的,除非有水。后来终于明白了,索性去淹死自己,谁知被人救了。就是那家伙。”
“为什么要那样?”
“我要是能想明白,就不会那样了。不过,现在又有点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想死的时候死不掉,现在打算好好混日子了,却又活不下去了。”他竟然笑出声来,“真是荒唐。”
然后,沉默,他死死抓住我的肩,像是在无声地抗拒着什么,很用力,我很疼。他反应过来,松开手,歉意地看着我:“弄疼你了吧。”我摇头。
“其实,我很害怕。”他竟然一直在笑,“真的很害怕。曾经向往的东西……一旦真到了眼前,还是很可怕……于是只能嘲笑自己曾经的荒唐。你不会嘲笑我吧?”
“我陪着你。”我从未如此坚定过,“哪怕什么都不会因此而改变。但是,我陪着你。”
开学后的生活,无非是上课和跑医院两件事。卡妙的状态每况愈下,起初还能走动,后来就只能成天躺在床上昏睡。都已经这样了,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减缓痛苦而已--医生说。因为成天呆在医院里,我甚至和护士和义工都混熟了,跟她们学会了怎样照顾人,所以,只要我在,负责这个病房的护士只会过来查看而已,其他事都放心地交给了我,尤其是进食和清洁之类的活。
让我头痛的是,卡妙吃得少,吐得多;止痛剂的药量越来越大,呻吟声却并没有减弱多少。不过,清醒的时候,他从不呻吟,是个异常顽固的家伙呢。而且,一醒过来就骂我。因为,无论他在什么时候醒来,我几乎都守在他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上课时间,我基本上不会游荡出以病房为圆心、半径十几米(洗手间和护士台)的圈子,为此,还拿来了睡袋野营似地睡在地板上,睡袋边散落着课本、笔记和电脑。
“你野营啊?”卡妙哑着嗓子抱怨。“就算是吧。”我蹲在床边睁大眼睛咧开嘴笑,把下巴搁在凉凉的床架子上。“喝水。”卡妙的语言变得越来越简练,大半是为了省力,小半则多亏了我们之间的默契。
于是伸脚踢按钮把床升起来,扶着他喝水。“弄坏了你赔?”他是指我对待床的粗暴态度。“又不是没那几个钱。”我又扶他躺下,满不在乎地噘着嘴。“恶劣。”他闭上眼睛,微微地喘息着。
“想不想看夜景?”我用欢快的声音问他。“嗯。”他没有摇头。
于是推来轮椅,抱他坐上去,再拿毯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外面冷,我们出去一下就回来。”我凑在他耳边,拿唇含着他的耳廓,哄小孩一样地甜言蜜语。“哄小孩啊?”他虚弱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却还在骂我。
从什么时候起,我学会了和颜悦色地说话,而他变得直来直去了呢?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加隆说: “尤其是和米罗在一起的时候,在很久以前。”加隆把两条没人管的狗领回去了,一边嘟囔着:“人就是本性难移啊,我要是又忘了喂它们怎么办?会不会被动物保护者起诉?”
我推着卡妙,避开护士台,坐货运电梯上了楼顶。深秋了,云淡星疏,风高月斜,海在不远处呜咽。
“我听加隆说,很多年前,你和米罗在一起的时候,是个脾气很坏的人。”我在轮椅旁蹲下,这样可以不费力地握着他的手,“他还说,你们刚来g大的时候,也是你向米罗挑的衅,要不然打不起来的。”
“造谣。”
“可见就是真的了。”我忽然觉得喉头有点堵,“那……要不要叫米罗回来?”
“不。”
“你不接受他,是不是担心他……见到你这样……会难受?”
“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下定决心躲开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