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与愤怒——因为他是奴隶,他甚至不懂得如何仇恨和愤怒。
贝克的演技还是不错的,这部戏至少有了质量保证。
卡洛儿想着,看着一身奴隶装束的凡森因为养死了主人的马,被牛皮鞭子鞭笞着,惩罚他的人是主人的雇佣工,同样是下层,但至少有自由人的身份,因此可以肆意地嘲笑和虐待凡森。
凡森变得皮开肉绽,而镜头慢慢拉远,由近景切到宏观的景象。奴隶们被抽打着干着活儿,喂马的、倒泔水的、打铁的……不一而足。有衣着鲜亮的男女被上好的纯白色皮草包裹着,彼此欢笑着从远处走来,嘴里念叨着谁的马更好。他们身后,与凡森一般装束的人弯着腰,谦卑地牵着马。
身旁其他的观众看得屏息凝神,作为专业人士的卡洛儿却一直用犀利的目光看着这一幕幕,脑子里飞速划过构景、故事线的叙述方式,甚至,她能够在大脑里同步将那些场景分镜的草图轻而易举地勾勒出来。尽管她已有两百岁,但她自信她的脑子像刚淬炼出的剑一样锋利。
凡森被关进了狭小的马厩里,看守他的人却贪杯喝得酩酊大醉。没有关好的栅栏缝隙在夜色中透出一点微光,好像一线诱人的希望那样。凡森悄悄地吞了口唾沫,骨子里的、作为奴隶所不敢触及的、一直被压抑的对自由的渴望疯了一样地滋长。
他终于选择逃跑。
卡洛儿伸手揉了揉眉心,年纪大了,到底精力有些不济。她得说奥利弗那小子的镜头语言确实有长进,表现力似乎更强,对光的运用比起上一部那个……那个什么来着?好多了。但她看得却有些不耐烦,或者说失望。
贝克,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被影帝的荣誉晃花了他可怜的小脑袋?这小子上一部电影《星际爆炸》就让她觉得有些预感,现在一看,果然。
这个演员的演技,如同停滞了一般。
他表现情感的方式、动作习惯,都让人能看到两年,甚至三年前的贝克。
卡洛儿觉得很失望。
平心而论,亚尔曼演得不差,甚至可以说,很不错。假如这份演技呈现在四五年前的他身上,她甚至会鼓掌叫好。可惜……距离他得到他得过的最有价值的奖项、群英奖的最佳男演员,已经四年了。而他,还是当初的那个他,甚至因为时间的流逝和接剧的变化,少了当初的那份灵性。
一声低低的叹息从卡洛儿苍白的嘴唇间溜出来。
仅仅如此?看来,她的专栏《卡洛儿》里,要多上一篇对于这部电影酣畅淋漓的批判了。奥利弗那小子,是自信过头了吧。
“住宿?五个铜币,就这间屋子,喏。”
有些懒洋洋的、属于少年的嗓音响起,却无端拉长出一种暧昧的媚态,分明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人仿佛能在鼻尖捕捉到一丝铜臭味。
卡洛儿放下了揉着眉心的手。这声音好像一把小小的钩子,轻轻在她耳朵里钩了一记。她有了一丝兴致,再次专注地盯住屏幕,然后便看到一张放大的、五官昳丽、眼尾微微上扬的美丽面孔。
这是个黑发的年轻东方人。
他托着腮坐在桌子后面,表情是些微的不耐烦,眉目间有一股风情——让人觉得他必然熟稔于□□。他只说了一句话,声音动听,但远不到能让人觉得特别好听的地步,但却偏偏,你还想让他说话。不是因为音色,而是因为那一口似乎绵软,又暧昧悠长的语调,尾音轻得仿佛在你心上倏然掠过。
卡洛儿心里有个声音——就是他了。奥利弗说的那个,能令她眼前一亮的角色,想必就是他了。
这是个很漂亮的年轻人,但却有着一张她不熟悉的面孔。以她对电影圈的熟悉程度,假如对方小有名气她不会不知道。那么……就是个新人?
老天,一个新人!
她心里升起一点惊叹,因为这孩子的念白和神态。一个好的演员在举手投足间让人看出功底是必须的,但是,一个卓越的演员却不仅如此。他在戏里的表情、说话时习惯的腔调——不,不仅是腔调或者口音这种浅显的东西,还有重音的位置,说西语时吞音、连读或者长音的节拍,换气的切口,这些,都是特意琢磨过的。
卡洛儿有着一双利眼,她现在感受到的,这个叫做“卓”的东方少年,是个长年被“调.教”、惯于风月、十分贫穷而对金钱有着极强渴望的人。他的眉心显得有些散,说话的时候眼波不自觉地流转,语气里带着一点老.鸨□□出的媚意——甚至,你可以猜测出他被刻意训练过叫.床。
而这些,都仅仅是在他说了两三句话的功夫里,让人感受到的。
除非,除非这个演员是本色出演,他自己就曾经受过这种非法的、不人道的练习,否则,他绝不可能有着这样的神态和语气。同样是这个角色,或许很多演员需要通过衣着、旁白甚至自我介绍来把信息传达给观众,因为他们和剧中的角色不一样,生活习惯不一样,说话的习惯也不一样。
然而这个“卓”,他只说了房间的价钱、问了凡森的名字、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衣着和神态并且流露出一点极浅的不屑,就已经让人确定了他的身份和社会地位。
这种演技,卡洛儿看着,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或许,奥利弗那小子,没有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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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卓的少年有着一双美丽的桃花目,他眼波流转间面上掠过一丝轻蔑——眼前这个投宿的家伙是个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