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妖道,难听。”丁鸿躺倒在土包上,白净的脸庞贪婪地贴上坟头的新土,看起来倒有些委屈,“此法不好用,修来修去也没能救活他,白白浪费我许多时间。”
陆晨霜心下雪亮:“宋掌门法阵下的妖邪果真是你复生的。”
丁鸿不以为然:“练练手而已。”
“为何要以妖邪练手?”陆晨霜愤然握剑,“你可知它们重新出世,酿下了多大的灾祸?”
“为何?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天底下的坟墓何其之多么?我若有心,一日掘出百具常人的尸首也不是难事。”丁鸿倒问他,“但你知道我要复生的是谁?如果你见识过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就知道,我只能拿功力已有大成的妖邪尸首尝试,这就如同你炼出一味药不会拿蝼蚁相试,一样。否则修为不可同日而语,如何试得出来?”
陆晨霜:“那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复生妖邪,却没唤醒那人?”
“暂未寻得可靠之法。眼下我虽能复生已死妖邪,它们醒后却活不长,有些记忆残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倒要问我。”丁鸿偏执到了尽头反而平静下来,不顾自己脸上什么模样,支着头道,“若是再死一次可就真活不过来了,我不能拿他冒险。”
饶是陆晨霜对丁鸿认识不深,也看出他此刻修妖道修得走火入魔了,与他说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陆晨霜深吸一口气,抽流光出鞘。他自知不是丁鸿的对手,这一对阵恐怕凶多吉少,可要真说有怨有恨,他也只是恨自己没早些将此间的消息传出去。假若他今日在此毙命,世人能否知丁鸿真面目,仙门百家能否相信邵北,与他联手对抗这位高高在上的“仙门三奇侠”之一?
一路走来,他有过数次苟且偷生或者说是留得青山在、从长计议的机会,但他知道,这一战他若是躲了,天就塌了。
不是头顶上的这片天,而是他心里的天。
“丁掌门,”陆晨霜道,“你若就此收手,或许还能保全栖霞派声誉。”
丁鸿一脸漠然,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弯腰捡起湛兮,悠悠一扫,霞光落处布成了数倍于楚世青功力的蒹葭困柳阵。此阵连陶重寒亲笔回信都只批了“强破”二字,陆晨霜虽早有防备,却也避无可避,只得立运剑诀,奋力招架。
丁鸿在旁袖手看着湛兮与陆晨霜对打了数百招,忽然对他很感兴趣,诱道:“以你的资质,只学昆仑剑法可惜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不是我妄自吹嘘,这天下最强的功法,还是要数栖霞,只可惜我已无法练到最高境界。若你有心问鼎,可随我修行,我也无需与你以师徒相称。你只要答应了,我便不与你计较今日之事,如何?”
“不!”这破道理陆晨霜没从师父那儿听过,他丁点儿犹疑也无,一面竭力突破阵法桎梏,一面道,“栖霞功法既然无可匹敌,你又何必修妖道?”
“哈,说你傻吧,怎么又有些聪明了呢?可怜我活了半世,依然未能学会如何与你这样心志强硬的人相处。”丁鸿自怜了一阵儿,好奇发问,“什么才能打动你?当日陶重寒是如何收你的?”
陆晨霜一心破阵,无暇与他答话。丁鸿也不计较,自问自答:“我知道了,那时你年纪还小,说不定他一个饼、一碗饭就将你收归门下,之后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他转向坟头,若有所思,“倘若我也早些跟你交好,予你些好处,待你信我时再多跟你讲些我的道理就好了。”
又几十回合,眼看陆晨霜破阵只在须臾,丁鸿本该发起攻击,却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头,看起来比陆晨霜更慌,坐也坐不住,趴在坟前开始一捧一捧地挖那土包。坟内棺材埋得极浅,没一会儿就被他挖得露出了棺木一角,棺盖上居然连个棺钉也没打。他似乎这时才恢复了几分神志,想起自己不是一般人,双手夹住棺材角一运力,生生将它从土里拖了出来。
陆晨霜倾力划开湛兮的缠绕,从蒹葭困柳阵中脱身而出,丁鸿阵法被破,像是被人击中一掌,“嗵”地一声,重重趴在棺材上。趁此时机,陆晨霜持流光一剑直刺进了丁鸿后背。
连他自己也觉不可思议,这刺中得未免太轻易了。
“你……”剑一入体,陆晨霜就知不对,他抽回流光愕然看着那处伤口,“怎么……”
他剑穿过的妖邪千奇百怪,但一个大活人被利剑洞穿却滴血未出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陆晨霜:“你果真修妖道!”
一念万人之上,一念坠入魔道。看他这体质,陆晨霜便知,丁鸿已无法回头。
“是啊。”丁鸿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语调清清冷冷,一如往昔坐于仙门百家首席之上时。被陆晨霜击落的湛兮自行飞回他手中,他挥动拂尘朝身后一扫,听不出是慈悲还是失落,道了一句:“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
陆晨霜望着那伤口一时失神,忘了挥剑抵挡,湛兮拂尾扫过,千万道细丝如精钢利针穿过他身体。
“呃!”流光脱手落地。
丁鸿阵法被破,身上又戳了个洞,竟像没事的人一样,端着棺材踏空而去。
难不成他是不死之身?
完了。
陆晨霜倒在地上,心想着:他现在寸步难行,手无缚鸡之力,那丁鸿修的又不知是哪门子妖道,这山中别说有没有他唤醒过来却没带走的大成妖邪了,就算来个鸡精、猪妖,此刻也能取他性命。取完性命不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