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凌承始终不是成宗, 更不是他性子温软的异母兄长凌威,他是野心勃勃的狼,是丛林法则中上位的猎食者,绵羊装了没两年就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和利爪——
乾康二年,他提出“以孝治天下”并欲给自己的生母、前朝贵妃龚氏上太后尊号。
原本儿子登基做皇帝、老娘被封个太后没什么稀奇,但凌承之前找种种借口、并未给前朝已故段皇后上尊号加谥的事,就显得有些违背情理。
凌承并非嫡子,按礼制应先尊嫡母,之后再给生母加封上尊。偏偏凌承要独尊生母,乱了尊卑次序,因此臣子们联合上书:欲封贵妃,先尊中宫。
凌承和龚氏大怒、甚至杖责了不少大臣,然而大臣们被打得奄奄一息也不松口,甚至为此罢朝三日。
没法,凌承只得选了个折中的法子:放弃给龚氏上嘉字尊号,只尊其为“太后”,故皇后段氏的追封之事也一笔带过、草草了之。
这场关于礼仪的纷争就此落幕,看似是朝臣们胜利了,可龚太后却以此为耻,并对众大臣怀恨在心。而凌承帝位稳固、大权在握之后,同样卯足了劲儿要给这班不识时务的臣子一个教训。
恰逢此时,洛川提刑按察使司抓了一个邪|教头子叫李为的,他原本在晋城一带传播弥勒教,因蛊惑信众闹事而被官府抓住下狱流放。
此人狡诈多谋,竟从流放途中逃回故乡,改名李有田,又创济世会,发展信众三千,聚众起义险些攻下晋城衙门,之后因乡人风三郎告密,才被军队缉拿,又流放西疆。
这一次李为学乖了,他没回故乡,而是辗转来到洛川,又化名李白长,偷偷参与当地的白莲教,三五年下来成为分坛坛主,敛财蓄奴,转眼成富豪。
他被抓怕了,便又用这些钱捐了官,成为洛川都指挥司的都事。
若非是他在校场点兵的时候,被他晋城的两个熟人看见认出来了,他只怕现在还能高升、掌管洛川的军政大权。
军队中混入一个邪|教头子是大事,因此洛川清吏司不敢怠慢,立刻将李白长抓捕下狱,请来证人晋城风三郎辨认,确认李白长就是李为。
朝廷对各处作乱的邪|教深恶痛绝,接洛川报后就对李为案做了判决——李为问斩,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原本此案就该如此尘埃落定,但偏偏李为百足之虫至死不僵:
李为鼓捣邪|教,他的两个儿子——李仁和李义就装成神棍骗子,拿着几枚小泥丸到处招摇撞骗。也不知是老天不长眼,还是他们运气太好,竟骗上了当朝宰相龚安邦。
龚安邦对他们那些“延年益寿”的丹药深信不疑,将两人奉为府上“仙师”,更引荐他们去宫中见了太后龚氏。
李家兄弟能说会道,又是溜须拍马的个中好手,自然哄得龚太后高兴,更对他们青眼有加,赏赐了黄金、良田和宅邸。
听到朝廷要处死父亲,这李家两兄弟立刻一把泪一把鼻涕地去龚相和太后面前闹上。龚相更直接便命人前往洛川,要洛川官员悄悄放过李为。
哪知洛川的问官徐禄是个耿直的,不仅没放过李为、更将龚宰相偷偷给他施压的事一并上报朝廷,凌承爱面子,更厌恶外戚干政,便生了整治龚安邦和龚家之意。
眼看惹火烧身,龚安邦慌忙邀了尹正和韩峻志等“新贵”商议,决计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这把火烧到皇帝身上,借皇帝的手去料理那帮对头。
于是龚安邦上书道,说李白长一案是个冤案,都是他的仇人故意报复,甚至买通人来作伪证,要将李白长这个良善百姓污蔑为邪|教头子李为。
凌承为了整治外戚师出有名,自然要三司重审李白长之案。
这时,以唐浩广为首的礼部,还有朝堂上不少看不惯龚家干政的官员都站出来说此案不冤,让皇帝不要偏袒外戚,甚至历数龚安邦种种罪行欲将他治罪。
殊不知,此举正中了龚安邦的计,他一边同朝臣们争辩斡旋,一边又要自己的太后妹妹给皇帝说这些官员其实不在乎此案件是否冤错,只是借事抒发当初上尊号一事的怨气,挟私报公,其实是对朝廷有气。
凌承办他老子的时候心里有鬼,当上皇帝以后更是多疑,听了龚太后这话,再看那些奏折——可不正是当初那群反对他上尊号、被他打了的臣子们么!
这会儿皇帝的“心中之贼”和龚安邦想要整治的对头就对上了号,凌承因此勃然大怒,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亲自审理了李白长一案不说,更断定李白长是无罪受冤。
之后,审理此案的洛川问官徐禄就被充军流放。
而那些上书的臣子们则因为各种由头下了狱,唐浩广更被安上一个欺君罔上的大罪,抓入了刑部大狱中,准备秋后问斩。
本来这事只是朝廷中新旧官员的相互倾轧,狗咬狗、权夺|权,跟江俊毫无干系。
但偏偏此案牵扯的朝中重臣多如牛毛,唐浩广只是个开始,之后牵连大学士舒庆山、吏部文选司司长等人,少说都是朝中正二品以上的大员。
而他们都是和段家、废太子凌威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唇亡齿寒,若他们都遭了祸,江家自然不能保全。
江俊摸了摸下巴,一点也没有忘记,原书之中,这些“反对党”被清理干净后,凌承立刻给自己的生母龚氏加封了成宗皇后和当朝圣母皇太后两重不合规矩的尊号。
若龚氏成了圣母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