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离枭点点头,“是该撤了。”
“然后呢?王子缜过来要宴请北疆王?”傅子芩将女儿交给乳母坐下。
“北疆王与吐谷浑交好,弈恒弈守和王子缜似乎也是发小,自然得让他们过来。”司离枭又把女儿从乳母手里接回去。
傅子芩忽然觉得把女儿抱来抱去的两人特傻。
“王子缜何时过来?”傅子芩问。
“那么想见北疆王和两个孩子?”司离枭语气中带了些危险的气息。
“我只是整日在宫中百无聊赖罢了。”傅子芩淡淡道。
“都说了让你多读些书。”皇帝斜眼看他。
傅子芩扯了扯嘴角,他就是读不进去书也学不会医术才选了习武这条路。想来司弈昂也不善书画,大约与他有些关系。
“信里说已经出发,大约七月到此。”司离枭任由司知仪拉扯他的黄袍。
“哦。”傅子芩颔首。
沉默了一会儿,司离枭看着呆呆坐在旁边的傅子芩道:“若想弈昂多些兄弟,你努力一把不就成了?”
傅子芩瞥他,“陛下,眼下还是白日。”
“我在说夜里的事。”司离枭勾了勾嘴角。
傅子芩深吸一口气,“陛下,小人年逾三十又是男子,再怎样都不如年轻貌美的少女。陛下不如应了大臣们的请愿采选秀女入宫,说不定一年便能给弈昂添好几个弟妹。”
司离枭抓着女儿白嫩的小手似乎沉思了一会儿,答:“甚好。”
甚好?
傅子芩眼皮直跳。
皇帝又抱不了女子,选几个妃嫔入宫不也是和璟妃一样摆在那里作花瓶么?
“陛下高兴便是。”傅子芩笑得坦然。
司离枭听着那云淡风轻的语气忍不住皱眉,又把女儿抱起来站在他膝上摇摇晃晃地走路。
“说起来弈昂最近安分了许多。”傅子芩备感安慰,简七思受了重责仍兢兢业业地管束太子,未来想必也会是良臣。
思及此,傅子芩心头忽地一颤。
桃源若是推翻司离枭的帝位,司弈昂自然不再是太子,皇位旁落,他的几个孩子该如何安置?若当真由北疆王继位还好,若不是呢?
“是啊。”司离枭也不得不承认简七思是个良伴。
傅子芩怔怔地坐在那里没有搭话,司离枭转脸瞧他,“你在想什么?”
“没,”傅子芩抬了抬眼皮,“弈昂还在学堂罢,我去瞧瞧他。”
司离枭抬眉,同傅子芩一道出了大殿。
宫里只有司弈昂一个皇子,学堂自然也就只坐着他和伴读简七思。宫人见皇帝前来忙要行礼,司离枭却只是挥挥手让他们噤声。
稍稍靠近,便听司弈昂正在读《战国策·冯谖客孟尝君》。
“齐人有冯媛者……”司弈昂捧着书卷读了第一句,简七思立即指正,“殿下,是冯谖。”
司弈昂恼怒地瞪了一眼伴读,简七思只得拱手,“擅自打断殿下乃小人之过,请殿下继续。”
顿了顿,司弈昂又开始拖着长音读书,“齐人有冯谖者,贫乏不能自存,使人属孟尝君,愿寄食门下……”
吞吞吐吐地读完全篇,太子太傅问:“殿下可还记得此篇讲的何意?”
“嗯……”司弈昂磨叽了一下,道:“齐国有一人名冯谖,贫困无能投身孟尝君,每回想要什么便弹自己的长剑。”
太子太傅等了一会儿不见太子继续,便问:“之后呢?”
“之后?”太子无辜地看着他。
太子太傅“哎”了一声,“七思。”
简七思站起身,作揖道:“后来,冯谖为孟尝君去薛地收债,临行前询问孟尝君可要买些什么回去,孟尝君让冯谖买些他府中没有的东西。冯谖到了薛地,以孟尝君的名义将债款还给百姓,烧毁所有契约。回到都城,冯谖告诉孟尝君他买了‘仁义’回来。一年后,孟尝君被齐王逐回封地,薛地百姓扶老携幼夹道欢迎,孟尝君这才明白了冯谖为他买的‘仁义’所谓何意。冯谖进言狡兔三窟,如今孟尝君唯有一窟,冯谖愿为他再凿两窟。于是孟尝君给了冯谖车马黄金去游说魏王,魏王重金来聘孟尝君为相。齐王听闻后遣人携千金向孟尝君道歉,劝孟尝君回国执政。冯谖让孟尝君向齐王索取祭器,在薛地立宗庙。宗庙落成,冯谖便道三窟已就。那之后孟尝君为相几十年太平无患,便是冯谖的功劳。”
“殿下可听明白了?”太子太傅问。
司弈昂点头,“明白了。”
“那殿下可否说说,为何冯谖将债款还给百姓,烧毁契约便是为孟尝君买了仁义?”太子太傅又问。
司离枭和傅子芩从窗外只能看见太子傻站着的背影,小小的孩子想了半晌似乎没个头绪,偷偷踢了简七思一脚。
傅子芩哭笑不得,这小混球和他当年背不出三字经时简直一模一样。
太子太傅看司弈昂想不出,又叹了一声,“百姓汲汲营营说到底只是为了衣食住行,能让他们温饱的便是明君。冯谖以孟尝君的名义散财,百姓自然对孟尝君感恩戴德。”
从小衣食无忧的司弈昂皱起小脸,眼里满是迷茫。
太子太傅无奈,拍着书卷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请殿下将《冯谖客孟尝君》背熟,三日后检查。”
“什么?我不背!”司弈昂大叫,他还要抓蛐蛐逗鹦鹉呢,哪有时间背书?!
“太子。”傅子芩喊了一声,从窗边往正门走。
屋内之人立即行礼,“陛下,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