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州县。
然也仅为个例。
多数岛屿渺无人烟,更无卫所官员。如有淡水,能驳船,必为海盗占据。走私货物,交易海外方物,常年可见番商倭人。
自成化年起,偶尔能见到高鼻深眸,穿着打扮古怪的佛郎机人,带着金银器物,比手画脚,同商人交换明朝的丝绸瓷器。
起初,两三年乃是七八年才有一艘佛郎机船入港。
弘治十年后,忽然变得多起来。甚至有少数人离开船队,定居岛上,向当地人学习官话。更换明朝衣袍,学习明朝礼仪。
岛上的商人海匪,乃至倭人,都当是看西洋景,图个乐呵。
这些长相怪异,浑身飘着怪味的佛郎机人,起初很嚣张,破船靠岸,下来几个人,也不打听一下情况,就敢插旗圈地,说什么奉国王之名,占据此岛。
不凑巧,此岛归谢十六管辖。
语言不通,单看动作,也晓得对方是什么意思。
官府抓人,还要过堂审讯。海盗根本不讲究这些,想占自家地盘,还有什么可说,揍就对了。
先是陆战,继而海战。
两艘佛郎机船都被海盗夺取,一艘沉海,一艘成了谢十六的战利品。船上的佛郎机人,大食人,二十几个强壮的黑人,都被带到岛上。
有岛上番商能说佛郎机话,挑出水手船工,以及身强体壮的苦力,余下都被沉海。
同海匪讲仁慈,无异于劝老虎吃素。
何况,这些远道而来的佛郎机人,实在和“好人”不搭边。不客气点讲,明着是所谓的探险家,实则就是一群匪徒。
登上陌生大陆,第一件事就是画圈占地。
遇上好欺负的,烧杀抢掠;不好欺负的,被狠揍一顿,只能自认倒霉。惹上谢十六一众海匪,更是踢到铁板,角色调转,被烧杀抢掠,当做货物买卖。
为番商寻到银矿的佛郎机人,即在这群人中间。
番商用两块银饼交换,仍拍着大腿,直叫亏本。
看得一众海匪哈哈大笑。
被当做货物买卖的佛郎机探险家,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只能老实认命。不然,下场定会和船长一样,丢进海里喂鱼。
知晓杨瓒要对付许光头和谢十六,两名番商心惊不已。但刀口抵上脖子,摇摆不定只会死得更快。
几番思量,最终,将同谢十六的交易和盘托出,包括登岛时见到的武器,岸上布放,都说得一清二楚。
“据小的所知,岛上有火炮,能发铁球。”
一名番商说完,另一名番商立即补充道:“还有火铳,火雷。谢十六的手底下,不下二十人擅使弓箭。小的听醉酒的海贼说漏嘴,谢十六的海船上,藏有前朝的攻城弩,连许光头都眼馋。”
“交易多在双屿岛,许光头不露面,都是谢十六和其他五个人安排。不是信得过的商人,绝不许登岛。小的和海贼交易数年,每次登岛也要蒙上双眼,到岸才能解开。”
番商滔滔不绝,杨瓒端起茶壶,轻轻嗅着茶香,没有插言。
待番商停住,方才道:“交易数年?”
四个字,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番商激灵灵打个寒颤,奈何话已出口,收不回来,只能对神明发誓,一定改过,效忠朝廷。
“本官相信。”
杨瓒颔首,放下茶盏。
瓷沿轻磕桌面,发出脆响。似有铜锤敲在头顶,番商缩了缩脖子,耳际嗡嗡作响。
“尔等是识时务之人,想必不会忘记本官前番所言。”
番商连连点头,唯恐杨瓒真的翻脸,贴出告示,将他们丢去江浙,自生自灭。
“小的不敢忘!”
“大人有吩咐,小的拼命也会做到!”
“大人,小的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大人让往东,小的绝不往西。大人让抓狗,小的绝不撵鸡!”
“小的一片赤诚之心!”
番商声嘶力竭,旁听的王守仁都皱起眉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抬手止住两人发誓,杨瓒道:“本官正有一事交代你二人。”
“大人尽管吩咐!”
杨瓒点点头,似对两人的态度十分满意。
“两日后,船靠嘉兴。尔等登岸,联系谢十六手下海匪,言有货物交易。”
什么?!
番商瞪大双眼,这岂不是上门送死?
“尔等不愿?”杨瓒神情微沉,“发誓改过,莫非是诓骗本官?”
“小的不敢!”
番商满口苦水,无法下咽。
“大人,海匪狡诈,必要先查验货物。小的离家数月,仓促之间实无法安排妥当。”
“此非难题。”杨瓒缓和神情,道,“所需货物,本官自会备妥。茶叶,丝绸,布帛,银饼,俱已装箱。尔等只需联系海匪,设法登岛。”
“大人,小的……”
番商仍有些犹豫,杨瓒勾唇,笑意未达眼底,令人脊背生寒。
“还是为难?”
明明是目秀眉清,丰标不凡,这一笑,却比凶狠的海匪更令人惧怕。
番商打着哆嗦,连忙摇头。
本能告诉两人,敢点头,后果会相当严重。
“放心,本官会遣人与尔等同行。尔等只需携货物登岛,如往常一般交易。莫让海匪看出端倪,即可平安归来。事成,本官会上奏天子,免尔等之罪,为你二人请功。”
“谢大人!”
番商行礼,感激涕零。
到底是发自肺腑,还是做表面文章,杨瓒不在乎。两人老实办事,中途不出纰